大街上时不时可以看到行人提着各色包装精致的礼盒,即便走在人行道上也还是可以从熙熙攘攘人群中感受到因为节日即将来临而表现出来不同寻常的兴奋。
他们的快乐颜晓不想体会,只想逃避,往旁边靠靠,行走在盲道和行道树之间。
身侧的程容昊亦步亦趋的跟着,脸上带着孩子一样的委屈和倔强。
她不是没感情的人呐,她有血有肉,怎么会不心疼!
可是,颜晓清楚的了解并记得过去的三年里她经历过什么,每次一个不经意的想起都足以触目惊心。所以这次二人彻底分开就像是眼前恰好闯进视线里的这棵老树。被人硬生生砍了一刀,几乎将它拦腰斩断,它知道这个伤害有朝一日一定会来,只是无力改变。只能疯狂的分泌着汁液来弥补伤痛,狼狈的掩饰自己的恐慌,即便有朝一日,伤口可以麻木、老化,却也终究会留下最丑陋的伤疤。刺痛别人的眼,灼伤自己的心。
她长久的不说话,程容昊思绪骤然从刚刚过分欢乐的假象中抽离,侧头看到她不自觉间紧紧笼起来的眉头和微红的眸子。
“会过去的,一定。”伸手,细长的骨节,麦色的皮肤,恰好的温度,拇指和食指点在她眉心,和缓的向两边推开。
颜晓看他,因为个子很高,所以需要吃力的抬头才能看到,他表情执着而倔强,就如同像现在这样推开她皱着的眉头就能够解开心里那处某人系上的千千结。
“程容昊。”
“嗯?”
“答应我一件事。”
“说说看。”程容昊不再看她,目光直视着前方,微微抿着的唇角出卖了他此时的紧张。她刚刚的声音忽然低下去了很多,让他心里没来由的一颤。
“先答应我。”
“先说。”不好的预感,原谅他只能试着精明些。
“——不要喜欢我了。”
“不行。”
“为什么?”
“至少,在你找到下一个喜欢的人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我找到之后呢?”颜晓鬼使神差的转头看他,不自觉便说出了一句和初衷违和的话。
“我会退出,然后以普通朋友的方式慢慢淡出你的生活。”
然后像一只受伤的孤狼一样,躲到无人可寻的山洞里,偷偷舔舐伤口吗?
颜晓伸手,紧紧攥住胸口的衣服,那里面有一个砰砰跳着的东西在痛,很痛。
之所以会痛成这样是因为它的名字叫做心疼吧,它无法通过肆无忌惮的眼泪来宣泄,看到眼前人简单的笑脸,尤其绵延肆虐的疯狂。
像是一颗种子,在肥硕的土壤上扎根,温度一直合适,只等待一场狂暴的风雨。
而刚刚、耳畔,程容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突兀的不期而至,冲撞到内心深处,对于扎根了的种子而言偏就恰如其分。于是,下一瞬间,泛滥,成灾。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她一直不说话,低着头,小手攥成拳头紧紧捂着胸口,程容昊看了着急,忙问。
“我说过,你不许喜欢我了,再多一刻都不行。”颜晓忽然抬头,眼睛里没有感情,空洞的看着他,对上面前人着急关切的眼神,心里更是尤其暴躁,一把推开他,向前一阵疾走。
“注意看车!”程容昊大步上前,捞到她手,猛地往回一带,一辆疾驰的机动车从颜晓身侧疾驰而过。
颜晓跌入他怀里,好像失去了反应能力一样,眼睛还在直直看着刚刚过去的机动车,衣角被带了一下,但是没有受伤,因为不疼。
“快给我看看,伤到没?”程容昊扯过颜晓的胳膊,看了又看,大手握在他很白的胳膊上,没有意识,攥的很紧。“说话,刚刚撞到哪里了,疼不疼,陪你去医院好不好?”把她拖到怀里,很用力的抱住,下巴来回蹭着她细软的头发。
这样侧着身子被他抱在怀里,想起一些旧事,颜晓有些恍惚。
其实,仔细想想,正如同顾迟最后一条消息里所说的那样,他是真的是已经很久没有伸手抱过她了,最多动情的时候便是吻吻额头,可也仅仅只是吻额头而已。
程容昊抱着她,很用力,很珍惜,这才是因为真的爱极了才会有的吧。
“放弃吧,不要等我了,好吗?”颜晓窝在他怀里,声音因为极度压抑而变得很小、尖尖细细,他怀里很安静,所以好像很轻易就暴露了掩饰着的低泣。
“没听过一句话吗,叫做情感疗伤,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尽快投入到另一份恋爱中去。”程容昊尽可能把语气变得轻松,不再像刚刚那样直接的拒绝,却仍旧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程容昊皱皱眉头,腾出一只手,伸进衣兜,准备直接挂断,胳膊伸到一半被颜晓拦住。
“你想干嘛?”颜晓从他怀里出来,示意他接电话。
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点人是berry。
摇头苦笑,其实berry是个好女孩,只是太过固执。其实这个角度来想,他与她又是何其相似,都在偏执的等待着某个人不经意的一个走失或转角。
挂断电话,看到颜晓有些歉疚的看着他,“本来也是不想接她电话的,跟你没关系。”程容昊笑笑,怕她多想,赶忙宽慰。
颜晓撅撅嘴,不可能相信,只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看了看前路,重新迈开脚,开始慢慢的踱步。
望着她背影,程容昊一时有些失神。一些话,徘徊在心头,可是终究无法出口。
‘其实,很想对你说,如果没有你,谁都可以陪我活过这一遭,只是我向来不懂得什么叫退而求其次,何况,我的生命里,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某个场合,你已经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出现了。
不是不想放手,只是没有办法放任你就这么从生命中走过。’
“那你至少答应我,以后不会在我不允许的情况下突然出现了。”走了两步,颜晓忽然回头,对着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程容昊眨眨眼睛,微笑,笑颜如花。
“呃?”程容昊刚刚原本就在走神,何况这句话实在让他没有能力反应。
“让你答应我一件事就这么困难是不是,那件那件不行,这件这件也不行。”颜晓佯怒,夸张的挑起一边眉毛。
“行!行行行,行行行。”确定理解没错之后,程容昊忙不迭的应着。
颜晓转身回头,快步走着,像是生怕身后的程容昊会追上,因为,即便给了他机会和承诺,为什么还是心疼。
杂志社里,褚鹏应该会要次求颜晓请客吃饭吧。最初那天中午被程容昊搅黄了一顿眼看到手的午饭,总以为以他的性格会不依不饶,狠命的一痛喋喋不休战术,将拖欠了的白食变本加厉讨回来。
原本算是放了他鸽子,颜晓多少有些愧疚,不过想到这些,忽然心情颇好,真心想看看褚鹏耍起无赖的时候是怎么一番样子。
大早上来到杂志社,打理好心情,准备看他怎么软磨硬泡找她讨利息。
可是好像失算了,褚鹏态度出奇的温柔,端茶倒水,极尽殷勤之能事。可是,态度发生变化的似乎并不是只有褚鹏一个。其他同事或多或少的变化,颜晓看在眼里,只不甚明显的脸色和态度,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颜晓亦没有资格和借口追问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好像除了褚鹏、兰欣婷和极个别同事之外,其他人的眼神中总是不甚友好,或者说像是不屑或挑剔。
奇奇怪怪的气氛中一整天居然过的也不算慢。
次日便是八月十五,传统的中秋节,到底是供职于传媒行业的颜晓手机此起彼伏,手机来电和短消息一个接一个。
一片看似欢乐的气氛中,颜晓的心境却格格不入,因为想到了另外一个或许也会格格不入的人。
他独自呆在一个陌生的城市。
电话就拿在手里,通讯录里第一个号码便是他,可是终究是没有勇气按下拨通键。
正犹豫着,电话忽然在手里开始震动,嗡嗡震得手心发麻。
程容昊来的消息:
“外面在下雨。”
颜晓温柔的咧咧唇,很快回复:
“我知道。”
“我在外面,没有带雨伞。”
看完程容昊回过来的消息,有些着急,这个笨蛋。
“褚鹏,带雨伞了没?”
“嗯,带了,要用吗。”褚鹏边说话一边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掏出一把伞。
“呃——等一下。”伸手正准备去接,又想起来早上出门之前妈妈说今天可能下雨,死活把伞塞到了她包里,“不用了,谢谢你小褚。”
收拾出来雨伞,放在桌子上电脑旁边的位置,拿起手机,正准备发消息问他在哪,呆着别动,等她过去接。
解开键盘锁,屏幕亮起来,才发现有三条没有注意到的新消息。
“我在东美大厦c座楼下,可以进去大厅里避避雨吗?”
“下班有安排吗?”
“不要紧,如果不愿意,就在外面淋着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