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哪里走走?”
“我无所谓。”他小心翼翼、生怕哪里说错会触及伤心事的样子,颜晓心里感动,忽然觉得轻松了很多,耸耸肩,对他侧头一笑。
“累吗?”
“还好。”
“那咱们走着?”
“好。”
刚刚没留意,原来他手里还拿了雨伞,说话的时候已经撑开。
“记得上次去无锡吗?”程容昊侧头看她,咧开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当然。”最初见面时候对他的定义是花花公子,现在他这样对她笑,露出脸颊上浅浅的酒窝,颜晓在他左边,看不到耳钻,只能看到他不大的脸盘、麦色皮肤和锋利的下颌骨,完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爱的不象话,颜晓真心乐了。
“笑什么呢?”
“没有,就是想笑不行吗。”颜晓回头,直视前方,只是嘴角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弧度,偷笑。
“嗯,可以。”程容昊抿唇,点点头。
“呵,瞧这十足的小少爷架子。”听到程容昊老太爷十足的腔调,颜晓吧唧吧唧嘴,对他扬扬下巴。
“本少爷还就少爷了,怎么的!”程容昊拇指、食指捏住她尖尖的下巴,细细眯起眼睛,忽然靠近,挑衅。
话说不到几句,程容昊本性暴露,刚刚人畜无害的形象全无。
被他这么调戏,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会脸红,只是看着他一下子里的很近的帅气脸蛋,忽然想笑,颜晓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拜托姐姐,我就这么滑稽是不是?”程容昊拿开手,露齿而笑。
“没有、没有。”
笑容像是被愁态压抑了太久,终于有了出头的机会,爬到脸上便不想再回去,看着他阳光一样的笑容,心里的莫名的畅快,好像心里的郁结和阴霾被忽如的春风瞬间吹散,最初只是微笑,后来笑容越来越开,止不住的开心。
颜晓左手半掩着嘴巴,莫名其妙的笑了很久,笑疼了肚子,笑弯了腰。
不知道什么时候,二人都没有意识的止住了步子。彼此的距离并不近,程容昊完全把伞撑在颜晓身上,侧头看着,没有说话,因为总觉得她这样笑的样子并不真实,让人心疼。
面部肌肉笑的想抽筋,止住笑容,注意到他远远伸过来的胳膊,抬头看到撑在自己头顶的雨伞,所有表情忽然一瞬间僵住。
雨不急,却是极凉,他只是穿了深色的衬衣,因为被雨打湿,有的地方已经贴到了皮肤上,看起来尤其单薄。而他只是执着的看着她,眼角眉梢的弧度是一种可以让人看了心疼的心疼。
从没有过人这样为她撑过雨伞,包括顾迟。
“不要打伞了,我喜欢淋雨。”咬唇,倔强的别过头去,声音显得极不自然。颜晓抬手打开他撑着雨伞的手,力气不大,却听到了‘啪’的一声脆响。忽然想起了很早之前欠他的一个耳光,那还是在安宁订婚宴上的时候了,心口瞬间发酵着某种情绪,疼的厉害。
雨伞应声而落,被扔在地上。
颜晓侧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回头,程容昊好看的手落在肩膀上,下一瞬间便已经被拥进了一个踏实的怀抱里。
没有反应和拒绝的时间,眸子里瞬间容不下的液体,带着滚烫的温度顺着脸颊滑落,夜风夹杂着水汽吹来的时候冷的厉害。
双手呆在半空,颜晓任他抱着,下巴垫在他肩膀,冰凉的温度透过皮肤刺激着大脑皮层,双手慢慢、慢慢的回抱住他。
软绵绵的微雨带着秋日特有的寒凉,打在微侧着的脸颊上,直到此时颜晓才记起原来还在下雨,他衣服却湿的透彻。
“冷吗?”
程容昊的声音很近,在耳边响起,同时传进神经末梢的还有他身上清新的薄荷味道和贴近耳廓的温度。颜晓像是受了蛊惑,脑子瞬间充血,没有办法思考,变得空白一片。
“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才意识到他应该看不到,居然又讷讷的开口应了一声。
他的胳膊忽然收紧,像是被压抑了很久的情绪骤然爆发出来的悸动,颜晓在他怀里有些窒息。
程容昊没有说话,颜晓亦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知道微雨中,和他抱了很久。直到后来他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程容昊拍拍颜晓后背,颜晓从他肩膀上抬头,站好之后自觉回避了一段距离。
颜晓只是退着离开,还没有来得及转身,程容昊便迈了一大步,紧跟过来,对着她挑挑眼角:“继续散步。”
“可是你电话在响,万一有人找你有急事怎么办?”颜晓指指他口袋声源处来的地方。
“不管他。”掏出手机,挂断,关机。程容昊潇洒的摆摆手,一边还不忘记抛过来一个媚眼。
颜晓抿抿嘴没有说话,转过头去,在笑,只是不甚明显。
二人边走边聊天,程容昊平日里话便不少,且多轻浮,今日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漫无边际,口水横飞。
天南地北的聊了很多,还知道了上次方嫂口中某人无耻年代的未完待续版。比如某人小时候用屎涂鸦,糟蹋了将近半个公寓,最后被家人发现并制止的时候这孩子已经满嘴巴子都是屎。
再比如某人上寄宿制学校,极度讨厌洗袜子,保守估计买了近百双,最后寄宿生涯结束的时候因为害怕老爸发现全部扔到了垃圾桶里,结果被小兔崽子杨夏出卖,老爸嫌他糟践东西,拿了两寸厚的板子打屁股,程容昊脾气倔,不肯认错,木板子生生被打断。
……
颜晓不知道这是事实,还是他为逗她开心,铁了心的给自己抹黑。总之他认真的侃侃而谈了很久,发觉颜晓一直没有说话之后,程容昊侧头。
她正仔细的看着他,神情里有一丝看穿和心疼。
识相的闭嘴,程容昊鼓鼓腮帮子。
颜晓忽然踮脚,伸手过来在他干净、光滑的脸颊上掐了一把。
“哈,嚣张啊。”程容昊回过味来,呲牙!生平第一次,居然被调戏了。不甘心,侧头,眯起危险的眼睛。
“怎的?”颜晓同样眯起眼睛,仰头看着他,对视。
“好吧,你赢了。”感觉到自己心跳越来越快,脸颊也在发热,程容昊不确定他有没有脸红,硬生生丢下一句话,立刻心虚的避开了她的视线,别头,看向他处。
没出息啊!程容昊攥攥拳头,第一次开始瞧不起自己。
听见背后颜晓的轻笑,程容昊咧咧嘴,释然。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二人漫无目的的又走了一会,程容昊声音低低的说。
“嗯,往回走吧。”
“累不累?”
“不累。”
回去的时候依旧有说,偶尔在笑。
时间似乎过的很快,路程好像也很短。
“今晚开心吗?”站在楼下的时候,程容昊看着她,认真的问。
“很开心。”
“那就好。”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不就是失恋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是那种因为感情受到挫折就要死要活的人,很能想得开的。”他一路上,话说了不少,只是不难听出来字里行间的小心翼翼,其实知道他或许听到了什么,不放心她才刻意过来一趟,只是一直没有说透。颜晓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既然他不提,就让她来说好了。
“那样最好。”她不甚明显口不符心的样子,让人看了难受,程容昊勉强笑着拍拍她肩膀。
“那——我上去了?”
“嗯。”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样故作坚强的样子让他有多心痛。
颜晓走进一楼楼道的时候仍然没有跺脚,没有拍手,也没有‘喝’的一声,所以声控灯仍旧是黑的。走到楼梯拐角之前没有回头,但她知道,他一定还没走,视线像刚才下楼时候一样,定定的望着她的方向。
其实,相比于他站着的地方,楼道里更暗一些,所以他应该是看不到她的,而她可以。楼梯拐角,颜晓转身,正好可以直视他。
仍旧是微暗的光线,他笔直的站在那里,只是脸上笼罩了满满的忧伤,像是一种没有归期的守望。
死死捂住胸口,心痛。
手背上忽然落了温热的液体,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其实是不愿意相信的。自欺欺人一样告诉自己眼泪是可以流尽,并且她已经做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程容昊这样子,她还是哭了,是不是因为要离开的不舍,还是因为对他注定不能接受的伤害。
上楼的速度很慢,一层一层,始终没有亮起过灯光。
一直没有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许是跟她一样很安静,也许……
颜晓咬唇,拼命压抑着低泣。
五楼的高度似乎走了很久,来到家门口的时候,想到方虹可能已经休息了,颜晓掏出钥匙,开门,轻手轻脚的动作。
拉开门的时候正好方虹也听到动静过来给她开门。
原来客厅是开着灯的,白亮的光线几乎灼了颜晓的眼睛,抬手挡在额头,随着方虹一起进屋。
方虹摸摸她手,关心了一句‘冷不冷’之后便没有再东问西问,颜晓心中感动。其实与她相处久了就会发现,相比她平日里的霸道强势,更多时候贴心的关怀。比如现在,她知道也许会不方便、也许会触及伤心事,所以可以只字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