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回忆里走出来,嘴里嚼着新买的糖半撑着下巴看林逸白读书。
他的睫毛很长,就像女孩子的一样,三叔说他有桃花眼,我也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足以牢牢抓住别人的视线。他的皮肤又白有水灵,完全不被农村的灰土所沾染。从小看到大,只会越看越耐看。他的长相一直在飞进,在我们学校脱颖而出。
以前我和他一同去学校,身边都有不少女生围着,几乎都是花痴的表情。这个时候我就拉过林逸白的袖子,对着他偷偷地笑,告诉他那几个女生分别是几班的,对他有意思。
如果是我认识很久的人,就说的更多,常常把喜欢他多久都报出来。
他故意很严肃的做出恐吓状:“你知道这么多干嘛,闲的没事做去读书。再跟我说这些话,就揍你。”
我两眼一翻,嘴巴撅起来以示我的不满,很无赖的挑衅:“有本事你来抓我啊,抓不到我还揍我!”说完我拔腿就跑,他通常不会理我的挑衅,因为他只在乎他的书。
在他看来,时间都是用来读书的,这会让他的成绩变好,然后用于他所想要用的地方。比如,在考试时甩别人一大截,看着别人的眼神竟然会让他有征服感。我说他变态,他还不承认。
他不常常陪我聊天,而我又是个话唠,所以没事就拉着二蛋唠嗑儿。他是我们班上的活跃分子,精通于小道消息,特别能满足我的八卦心理。
“哎,你说二蛋说的消息准不准?”我将头枕在胳膊上,趴着看窗外的风景。
“什么消息?”他温习完课本,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聊天。
他懒洋洋地趴下来,同样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说我们班上转来的简安是城里姑娘,而且是大老板的女儿。她对你有意思诶。”我转个方向,不再看窗外无聊的景色,而是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林逸白。
他也很默契的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很不屑:“她跟你说过她喜欢我么?”
我错觉般看见他深埋眼底的惊喜,星星点点映在他的瞳孔里。我摇摇头,心里感觉奇怪,从来不问女生事情的他,也会主动向我打探消息。我的心里酸酸的,说不清是什么味道。
“三叔什么时候回来?”话锋一转,我硬生生的扯出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他让别人带话回来,说是过一个月就回来,让我们准备准备,接我们去城里上高二。”
我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如果像以前,我一定会开心的拉着林逸白转圈,看他无奈的样子。
可现在,竟不觉得欣喜。每天看我妈我爸都会觉得浓厚的想念,仿佛我早就置身于他乡。
趁着放学的闲工夫,我曾经赶到和林逸白玩耍的地方。本来是斗蛐蛐的圣地,却被厚厚的杂草覆盖,时不时传出虫子跳跃的嘈噪声。
田野里的风如此的清新,长着嫩黄色花瓣的小花漫山遍野的开着,我的头发被吹的飞到半空中,代替我观望天空中俯视小村庄的样子。融入自然的感觉给我全身筋骨都舒展的感觉,我真的爱透了自由。
在广阔的大地之间,只有我在丛丛绿草之中,将毛孔都张开用来呼吸。
我看着又一次陷入书中的林逸白,心里有些不悦。
“林逸白,你这么用功的读书干嘛?三叔都说了,他会给你安排工作,多好。”这是我深藏于心底的疑问,他行事的风格和别人截然不同,总让我感到无厘头。
“为了给你买糖吃,我要给你建一座糖果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真的差点让我相信他要去履行诺言,但这些话蒙以前的我还可以,可现在早就听腻了。
“别开玩笑,我说真的。”我假装生气,用手狠狠偷袭了他的肩膀,他疼的呲牙咧嘴,我却笑出声来。
“我读书真的是为了给你买糖吃,还有,我得去找份好工作,才能养好你。”他捂着肩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养活,如果实在不行就找个男朋友。”我不是没想过,我希望自己能得到个依靠,虽说他是我除去父母外最亲的人,但总不能啃他一辈子。
他先是一愣,欲言又止,像是想起重要的事情没跟我打招呼就跑出去。
我以为他是无言相对,就没去追,而是一直在笑。爽朗的笑声浮在空中,浮上蓝天,攀着白云去向远方。这是我最痛快的笑,我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是止不住的想要勾起嘴角。最后,眼泪流的满脸都是,分不清是哭还是笑。
“丫头啊,你要听话,一定要听话。去那儿要好好听三叔的话,还有你逸白哥哥的话,记得不要惹人生气,要和同学和睦相处。”我回家后我妈一直在唠叨,提醒我注意这里注意那里,好像我下一秒就会永远见不着她一样。
我捂着耳朵躺倒在床上,在半空中胡乱蹬着腿,嘴里默念:我不听,我不听。从得知我要去城里后,我妈是悲喜交加,整天担心我不适应,千叮咛万嘱咐,给我立下条条规定。
我妈摘完菜,看我不吭声就在围裙上擦擦手进来揪我耳朵。“让你不听!你的成绩又不像你逸白哥哥那么好,万一被退学我可没办法。”
我被强行提着耳朵站起来,只好放低语调劝我妈放手:“妈,妈,疼!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向中国国旗发……啊!发誓!快放手,耳朵都快掉了!”
我妈估计也是达到教育我的目的,就松开手,让我对着我奶奶遗照鞠躬,嘴里嘟哝什么保佑我考上大学之类的,总而言之,这类话对我早就失了效果。我赶紧鞠个躬想离开,转身看见刚刚走掉的林逸白,不免惊喜。
他大汗淋漓,看起来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我伸手拽我妈的围裙,提醒正在虔诚祷告的她看门口。她原来是要打我的,看见门口的林逸白时脸色突然就变了,招呼着他赶紧进来,还要去拿水果。我见怪不怪,毕竟全村都喜欢这个孩子。
“阿姨,我爸回来了。他说入学手续全都办妥了,今天就要带我们走。他是跟学校里熟人的车回来的,还有五分钟就开了,让我带她过去。”
我妈收拾的东西就在床上,都是些贴身的衣物和新做的书包,林逸白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拎起东西牵着我的手就匆匆跑出去。
我跟在他后面飞奔,眼睛却忙不迭的看着一草一木。事情来得这么突然,让我手忙脚乱,我都来不及看完村里的每个小细节。
他牢牢牵住我的手,察觉到我的分心便忽然一捏,我反应过来,跟着他继续飞奔到村头。三叔就在桥边,车里搁着两个木板凳,我一来,他就立刻将我们两个塞上车,连声对着司机说抱歉。
“三叔,不是说下个月才会来的么?”我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汗,靠着窗户吹着呼呼的风。
“临时决定要回来的,正好有车,就先接你们过去玩两天,熟悉熟悉。”我点点头,看着车子的前面,这才发现还有一个女人。
“阿姨好!”我很礼貌的叫声阿姨。她很漂亮,很有气质,除此之外,还有最大的特点,从她的首饰看来,她很富有。
“嘴真甜。”她通过车子的后视镜看着我和林逸白,眼神里满是疼爱。
“佳慧啊,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舒畔和林逸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要好好对他们俩啊!”三叔的手上多出瓶矿泉水,他拧开瓶盖递给我。
我接过来,却想越纳闷。三婶还在家里,我怎么会跟她是一家人。我求助似的看向林逸远,他的眼光一尘不变,照样平稳,他注意到我的视线,悄悄做个噤声的动作给我看,让我别多说话。
我喝着水,眼光瞟着三叔,他看着佳慧脸上遮不住幸福,我没见过他对三婶笑得那么灿烂过。
“阿姨,城里是不是比乡下好啊?”我觉得她很亲切,所以收起水开口问她问题。
她津津乐道地给我解释城里有什么,那方面比乡下好,听她的口气,好像城里放个屁都是香的。可事实,并非如此。
就这样,我们做了整整几个小时的车,经过一路颠簸才到达住处。我本来已经撑不住了,三叔让我们下车时候我立刻冲下去,问清厕所的方向就跑过去。
我给林逸白使了个眼色,他很敏锐地察觉到后也跟过来。
“真的是够呛,坐这么长时间的车。那女的到底是谁?”我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抬头看着阳光下的他。
这次他的表情复杂,紧锁着眉头,半晌才磨磨唧唧的答非所问:“答应我,今天所看见的千万别说出去。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泄露了我们俩也就完蛋了。”
我了解到事态严重,乖巧的点点头。其实我有个不好的想法,这个女人就是村上传遍的三叔在外边有的女人。
但我相信三叔的品性,我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林逸白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舟车劳顿再加上忧心忡忡,我真的怀疑他下一秒会吐出来。
这是多余的关心,他从来不需要我担心,等我调整过来他也就调整过来了。他过来牵住我的手,带我去找他们家的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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