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寻烟站在门口没动,只是道:“师父,今晚孟希就交给你了,明天我们一起回凉城。”
聂欢看了看霍寻烟,点点头,霍寻烟转身便离开。
孟希望着霍寻烟的背影,心如刀割。聂欢叹了口气,对孟希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聂欢点亮蜡烛,和孟希相对而坐,孟希看了看聂欢,冷冷道:“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
聂欢挑挑眉,“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当日你为了你失踪的妻子寻死觅活,我还将你痛骂一顿,现在我却为了寻烟,和你当日一般失魂落魄。”孟希苦笑。
聂欢笑笑,“那时你年纪尚小,根本不知情为何物,况且你当日所说也不全错。”
孟希苦笑,“这就是所谓的能医不自医吧。”
聂欢点点头,“情之为物,本来就是身不由己。”
说完两人便陷入沉默之中,过了片刻,聂欢才问:“你已经知道寻烟要离开之事了吧。”
孟希点点头,问聂欢:“你相信寻烟所说?”
这下轮到聂欢苦笑,“我也不想相信,但事实的确如此,不仅寻烟,就连我妻子莫言也是未来之人,她们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才会要离开。”
孟希闻言一怔,聂欢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告诉孟希,孟希知道聂欢就绝不会对自己说谎的,这才相信,霍寻烟所说的都是事实。
多么可笑的事实?!这时若是有酒,孟希真想大醉一场,但到了这是,他反而冷静下来。
说到最后,聂欢才劝道:“若是你不能舍弃你所拥有的一切,又不能给她她要的一切,就放手吧,这样执着下去,只是伤人伤己。”
孟希笑了笑,“聂神医,你认识我孟希也有六年了,你该知道,我从不谈‘放弃’二字,我只知道,只要事情未成定局,就有转机。若就这么放寻烟离开,我才会后悔一生。”
聂欢看着孟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你若有这份信心,就去做,但我希望世子能做好准备,若寻烟到最后还是不愿意留下,请不要阻拦她。”
孟希眼中光芒一黯,但随即又笑道:“寻烟一定会留下!”
“那我便在这祝六世子心想事成。”聂欢很了解孟希的为人,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第二日清晨,天刚拂晓,香怡就来了,却见到霍寻烟端坐在桌前,连她进门都不知道。香怡看了看床塌,床榻上被褥都叠的好好的,香怡惊讶道:“姑娘,你一晚没睡?”
霍寻烟这才回过神,对香怡点点头,见到孟希,她怎么还能睡得着,这一夜,她想了很多。
香怡瞥到凳子上的包袱,眼圈立刻就红了,霍寻烟对香怡招招手,香怡便走到霍寻烟身边,霍寻烟拉住香怡的手,强颜欢笑道:“傻妹妹,我以后还会回来看你的啊。”
香怡点点头,眼泪却还是掉了出来,霍寻烟见到香怡这模样,心里也忍不住发酸。
这一别,以后永远都见不到了!
霍寻烟突然觉得,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就一直在道别,她一路遇到很多人,然后又和他们分开,而现在,她很快就要跟这个时代告别了。
她的心境在不知不觉间变了,想到要离开这个时代,她竟然觉得非常舍不得。
霍寻烟拿出帕子,轻轻擦去香怡的泪水,然后拔下头上戴的绞丝牡丹银簪,“妹妹,我没什么可以送你的,这簪子,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香怡接过银簪,眼泪汪汪道:“姑娘,以后可一定要来看香怡。”
霍寻烟点点头,从床铺下拿出那盒金银,对香怡道:“我留着这些没有,全部送你吧,你要好好将它藏起来,以后若是有机会,就离开这是非之地,靠着这些金银,你也能无忧无虑的过一生了。”
香怡含泪接下木盒,“姑娘,谢谢你对香怡这么好。”
霍寻烟柔声道:“因为你也对我好啊,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我们之间,不必说谁谢谁了。”说完霍寻烟背起包袱,然后牵住香怡的手,“走吧,去我师父那。”
聂欢的房门还是关着,霍寻烟迟疑了会,终于敲了敲房门,很快孟希便打开门,香怡突然见到一个陌生人,顿时愣住了。
霍寻烟看了看孟希,看到他眼中充满血丝,显然也是一宿未眠,但只看了一眼,她的视线便越过他肩头看向屋里的聂欢。
“师父,我们可以走了。”霍寻烟淡淡道。
聂欢闻言提着包袱走了出来,孟希侧开身,聂欢看了看两人,低声道:“走吧。”
香怡送三人来到乾德门,出乎他们意料的,乾德门外竟然停着一辆马车,守门侍卫一见到霍寻烟,立刻迎了上来,对霍寻烟和聂欢拱手道:“这马车是陛下送给霍姑娘的,陛下说希望姑娘珍重,一路顺风。”
楚云昊不来送霍寻烟,聂欢和霍寻烟都不奇怪,毕竟孟希的身份尴尬,只是霍寻烟心里隐隐有些遗憾。
霍寻烟平静的叩谢皇恩,和香怡拥抱告别之后,便率先上了马车,依旧是聂欢驾车,霍寻烟刚刚坐稳,突然听到楚天慕焦急的声音,“姐姐……姐姐等等。”
孟希看了看霍寻烟,霍寻烟一惊,立刻掀开窗帘,探身望去,就看到林悦带着楚天慕正急急朝这边奔来。
霍寻烟立刻掀开车帘下了马车,霍寻烟蹲下身,楚天慕扑进霍寻烟怀里,抱着霍寻烟的脖颈,哭道:“姐姐要走了吗?”
霍寻烟搂住楚天慕,相处几天,她是真心喜欢这孩子,将她当弟弟来看,这么小的孩子,却总要经历分离,她觉得不忍,也很内疚。
“天慕乖,姐姐还会回来的。”虽然知道留下这个希望很残忍,但眼下却是唯一能让楚天慕不哭的办法,她想,这孩子这么小,很快便会忘了的。
楚天慕闻言果然不哭了,看着霍寻烟问道:“姐姐要去哪?”
霍寻烟用袖子给楚天慕擦去眼泪,笑道:“姐姐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办。”
“那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楚天慕立刻问。
“估计要一个月左右。”霍寻烟想,一个月的时间,这孩子应该就忘了自己了吧。
“要那么久?!”楚天慕很不满的皱起眉头。
霍寻烟笑道:“所以呀,你要乖乖的,不许调皮捣蛋。”
楚天慕立刻点点头,霍寻烟这才站起身,看向林悦,“娘娘,请原谅霍寻烟没有跟你辞行。”
林悦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是决定要离开吗?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
霍寻烟微笑着缓缓道:“寻烟此次是非走不可,这也是情非得已,寻烟最高兴的,是在这宫中认识了娘娘。”
林悦知道已经无可挽回,终于粲然一笑,“那霍姐姐保重!”
霍寻烟也对她报以一笑,“娘娘珍重。”
在林悦和楚天慕的目送下,霍寻烟重新上了马车,在锦绣宫短短日子,霍寻烟数次历险,但也是在这里,让她学到了许多,霍寻烟现在想起,心中唏嘘不已。
马车里要用到的东西一应俱全,蜜饯,干粮,糕点,就连话本都有,楚云昊考虑的很周到,但霍寻烟却没了心思。
霍寻烟一路无话,只是沉默的发呆,孟希见霍寻烟不言不语,柔声道:“丫头,路还长,你睡会吧。”
霍寻烟看了看孟希,点点头,枕着软垫侧身躺下,她故意面对着车壁,不想让孟希看到她。
就这样,霍寻烟和孟希每日相对而坐,但往日的嬉闹却已经无影无踪,两人就这样相对沉默的回到凉城。
到凉城时,已经是正午时分,而这天,已经是三月初五,离日食那天,只剩下最后两天。
三人回到聂欢所住的木屋不多久,孟瑜便来了,见到孟希,他并不奇怪,他早已猜到孟希去找霍寻烟了。
霍寻烟见到孟瑜,很激动,絮絮叨叨的跟孟瑜说起别后发生的事,孟希被撂在一边,只能静静的听着,他这才知道孟瑜早已经知道霍寻烟的事,心里有些发苦,原来只有他一人被闷在鼓里。
他真的很想问问霍寻烟,为什么要瞒着他。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了,就算她告诉他,可能,他也未必会相信。
等霍寻烟说完,孟瑜看了看孟希,微笑着对霍寻烟道:“寻烟,今晚我想请你喝酒,你可愿意?”
霍寻烟偷偷瞥了眼孟希,笑道:“当然好,今晚我们不醉不归。”说完看向聂欢,故意问道:“师父,你去吗?”
聂欢笑笑,“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参加了。”
孟瑜知道霍寻烟的心事,虽然她表面上对孟希很冷漠,但心里却还是想和他多相处一刻,便看向孟希,道:“六弟,你也来吧,大家都是相识一场,今天算是为寻烟践行。”
孟希点点头,看了眼霍寻烟,“你愿意我去吗?”
霍寻烟故作镇定,笑道:“当然好了,你们都是我在这个时代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