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尘哀声一叹,早就知道霍天逍忘记不了这个,他叹声道,“逍,这件事情追究起来并无任何意义不是吗?真正的凶手是大宗巴。”
“可是她是那个执行命令的侩子手。”霍天逍认死理道。
“但是你也要想想那件事情她是否愿意去做,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些我都不会去管,再大的苦衷,也构不成一个杀人的理由,你懂吗?十年前的事情你没有经历过,所以你可以轻易的放下,但是我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所以我恨她,恨一切与当年的事情有关的人。”霍天逍说到最后,声色狠厉,寒意逼人,让霍天尘身上都好似被一阵寒意给包裹了一般,极为的不舒服。
霍天尘为霍天逍的激烈态度都惊住,他自是知道当年的事情在霍天逍的心里留下的阴影的,却没想到这阴影会如此的重,比他想象中的,不知道要重多少倍。
而今日的谈话,似乎也大大的背离了他的初衷,他原本是想淡化霍天逍和安寰之间的怨隙的,哪里知道适得其反,反而更加刺激了霍天逍,勾起了他内心的怨恨,与安寰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大了。
霍天尘一声苦笑,牵扯了肺腑,然后,就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密集的咳嗽一直咳了许久,等到停下来的时候,捂嘴的手帕,已然沾满了斑斑的血迹。
同时,清晰可见手帕上一些类似碎肉的碎屑,那是内脏破碎所咳出来的。
触目惊心的一幕,让霍天尘身形摇摇欲坠,而霍天逍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苍白。
他上前一把用力将霍天尘扶住,颤声道,“尘……尘……你没事吧?”
“我没事。”平平常常的擦干净嘴角的血渍,霍天尘好似无事的人一般,事实上,每天这种程度的咳嗽,至少三次以上,他几乎已经适应和麻木了。
“怎么会变得这么严重了,你……”霍天逍不敢置信的道。
他本来以为还有时间的,可是此时,一种强大的危机感迫人而来。
他知道,或许一直以来,他都将后果想的太好太好了,霍天尘这段时间一直死撑着不在人前露出败相,实则,早就山穷水尽了行将就木了。
“说了没事就没事。”霍天尘拍开他的手,继续刚才的问题,“逍,我需要你的承诺,你知道的。”
“又是那件事?”霍天逍的脸色变得无比铁青。
难道安寰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让霍天尘连自己都不顾也要去维护她?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一直以来,所谓的怨恨和愤怒,都是他错了,都只是他一头发热。
那么,他所做的那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不,事情决然不是那样子的,当年的事情,也远远不可能就这么罢休,不然的话,他怎么对得住那么多死去的人,而他的存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否定了当年的事情,就是否定了他这么多年的努力,更是否定了他半辈子的人生。
这一点,令他如何甘心,如何接受。
而他的挣扎,霍天尘岂会看不出来,可是正是因为看出来了,心里才满是担忧。
依靠仇恨来维持的人生,实在是太消极太阴暗了,如若霍天逍真的亲手将当年的事情了结了,那么,他这后半辈子的人生,又要依靠什么来维持呢?
只怕,会剩下满腔的遗憾与后悔吧。
而那些,正是霍天尘所不想看到的,冤冤相报何时了啊,现实的人生已经够惨烈和残忍,何必还要在上面加上一笔呢?
是以霍天尘还是咬牙坚持己见,“逍,过去的早就已经过去了,你还纠结着不放有有什么意义,放下吧,只有放下,对大家都好。”
“不可能。”霍天逍暴躁的道。
这一次,霍天逍直接叫来两个侍女,将霍天尘交给她们,然后径直离开。
他自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与霍天尘发生了冲突,让霍天尘难堪。
当然,另外一方面,在心底深处,是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他居然,隐隐有点害怕提及安寰。
怕提起当年的事情,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可是,离开御书房之后,霍天逍的心里,又立马变得空荡荡起来。
真的如和霍天尘说话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的说忘不掉当年的仇恨吗?真的恨不能置安寰于死地吗?
这些这么多年来的执念,为何在这段时间,会消散那么多呢?
如若不是努力的去回想当年的画面,不去时刻提醒自己的话,很多时候,心里,已经不是那么恨了吧?
而更多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安寰那张清丽无双却有无比倔强的小脸。
毋庸置疑,安寰是他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奇特的女人,没有之一,而和安寰在逍遥王府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也是一种非常独特的体验。
虽然那段生活说不上有多快乐,可是磕磕碰碰的,总是觉得心里藏着有那么一个难以忘怀的人,将他空荡荡的心填塞的满满的。
可是现在呢,那个人,不打一声招呼,就从他的世界里抽身而退了。
他恨着她,很不得她去死,可是,真的要下手的时候,却又是心软了。
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之所以不杀她,是因为她对他而言还有着利用价值,可是,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呢?
母妃的事情虽然看似雾里看花,但是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那个真相,并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也不打算追究了。而大阉寺的机关路线图,也早就到了他的手里,时机一到,自会发兵前往西番城。
所以总的说来,安寰对他已经不存在什么利用价值了,所以也可以说,安寰选在这个时候离开,刚好是中断了她走进逍遥王府寻求庇护的目的。
说起来,安寰已经放下了,放不下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霍天逍在御书房门口脚步稍稍停滞,仰头望天,果然,是他的心绪,悄然之间已经发生变化了吗?
可是,他对安寰,又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思呢?
想了想,实在是想不明白,霍天逍带着满身疑惑,出了皇宫。
崔健驾驶着马车就在宫门口等着他,见到他出来,马上就迎了上去,“王爷。”
“嗯,走吧。”霍天逍招了招手,走两步,问道,“崔健,你觉得我变了吗?”
崔家错愕了一会,回道,“王爷自然没变。”
“没变吗?”眉头不知不觉拧成一块。
崔健是他最贴心的心腹,自不消在这些事情上恭维他,可是,是真的没变,还是外人看不出来他变了呢?
想到这里,霍天逍回头看崔健一眼,看到崔健满脸纠结的模样。
原来,还是变了的吧,只是,他的变化,崔健看在眼里,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
在霍天逍乘坐马车离开皇宫的时候,暮云宫,来了一位客人。
安寰看到殷风澈出现的时候有些欣喜,赶紧迎了出来,笑道,“你回来了啊。”
话刚落音,又感觉到有点不妥,自己何时,对一个人如此的热忱了?
殷风澈微微一笑,点头道,“回来了。”
安寰后退一步,让出路来,“这一次南下南疆,千里之逍,想必是经历了不少事情,进来说吧。”
下意识的避让动作,殷风澈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殷风澈丝毫不动声色,走进大厅,随意坐了下来。
因为上一次殷风澈助她逃离霍天逍魔掌的缘故,安寰对殷风澈,一直都是极为信任的,但是此时,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见面了彼此变得生疏了,还是心态发生了变化,总是视线一对上殷风澈,就忍不住要逃离。
殷风澈笃定的喝着茶水,一直第三杯了,才微笑着道,“怎么了?跟变了个人似的,莫不是不认识我了。”
安寰赶紧道,“当然不是。”
“那你就没话和我说吗?”殷风澈哀叹道。
安寰想了想,自觉是应该说点话的,霍天尘曾说他有写书信过来,在路上遇到了阻扰,并且丢了点东西,虽然现在看上去殷风澈并未受伤,但是既然在信上写明了,想必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但是,关心的话语,却是说不出口的,她何曾是一个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体贴窝心的女人了?
再者,以她和殷风澈之间的身份,远远未到可以亲密无间,嘘寒问暖的地步吧。
所以,出口的话语却是,“你来皇宫,去过皇上那里了吗?”
殷风澈苦笑道,“不去他那里,又怎么来你这里呢?”
安寰愣了愣,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无比的问题,不过为了避免是场面变得尴尬,她还是接着道,“既然去了,可有带回什么东西?皇上的蛊毒,还有救吗?”
殷风澈摇了摇头,“此去南疆并不顺利,虽然和几大望族有过接触,但是阿堵蛊本身就是为了控制天女所用,这种蛊毒,极为霸道烈性,一旦中蛊的话,是无药可救的。”
安寰心里一惊,“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此去毫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