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雪儿考上大学的消息,早就在静水河传开了。最先得到消息的是万有才,他去木河乡的邮电局取子墨的来信,邮递员顺便给了他们村的信件,他一封封看过去,果然有兰雪儿的录取通知书。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兰尚德的时候,兰尚德正在桥头卖新捉到的蝎子。收到通知书的那一刻,兰尚德眯着眼睛,心里乐开了花,当即拉着万有才去街上一块吃凉面,这要是平时,他是不会花这个钱的!
一直没有去过省城,这次,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走一趟了。同时,他也要告诉所有静水河人,女娃也可以光耀门楣,他的雪儿就是走出静水河的金凤凰!他回去嘱咐老伴,准备好一切需要的东西,要给雪儿拿家里最好的。雪松和雪杉也拿出了自己偷偷攒下的零钱,给雪儿买了他们认为最需要的东西。
兰茉得到消息时,她正在和兰陵看她的鸡场。兰陵已经怀孕了,因为早期症状明显,呕吐,厌食严重,所以刘香梅让她回家来,她给好好调理一下。
姐妹俩看着一只只鸡被兰茉饲养的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那个美,就甭提了。兰茉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鸡场,她只想好好经营鸡场,让家里的日子过得滋润一些。现在,长势好一些的母鸡,已经开始产蛋了,看着那一颗颗如玉的鸡蛋,她的心就激动不已。
雪儿考上大学,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是当姐妹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高兴地骂了起来,她们一致觉得雪儿有点过分,这个没良心的,考上大学了,都不回家,难道这是要忘记她们的节奏吗?
兰陵回家的时候,兰茉拿了30颗鸡蛋,让兰陵好好补补身子,兰陵说什么都不要,她知道兰茉自己都不舍得吃一个。但是,当看见兰茉眼睛开始变得湿润的时候,她就不再拒绝了。
现在,一切对兰茉来说,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走的,妹妹顺利地上了初中,因为看到了鸡场的希望,叶菊香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现在,每天都有收入,每隔五天,她就要去木河乡的集市上去卖鸡蛋,她已经想好了,以后生意好了,她就去附近乡镇的集市,拓宽路子总是好的。要不,还可以去县城呀,县城的销售量应该更大吧?
只是,她一个人太忙了,母亲叶菊香总是让她不放心,生怕因为操作不当,让这些鸡不舒服,总感觉还是自己身体力行才好。让她感动的是万少杰,自从她开办养殖场以来,万少杰就一直在帮助她,现在,鸡场每天的鸡粪都是他清理,这让她很过意不去,但每次,他都坚持要帮忙。
现在,静水河人早就议论开了,说两人在谈恋爱,更有人说,他曾亲眼看到兰茉和万少杰晚上在槐树底下亲嘴。更有甚者,眉飞色舞地描绘了两个人偷偷钻进玉米地的情景。叶菊香明明知道自己的女子没有这样做,但当流言蜚语传进她耳朵的时候,心里还是深深地难过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对自己的女儿伤害少一些。她曾哀求万少杰,为了兰茉的名声,不要再来了,但万少杰说:姨,我就是的确喜欢茉茉,只要茉茉还没结婚,我就会坚持下去,你相信,我能给她最好的生活。其实,叶菊香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茉茉能嫁给万少杰,那么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万少杰家境那么好!但是当她把这些想法告诉茉茉的时候,兰茉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说她不会喜欢万少杰的,她要靠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而绝不会依靠万少杰!她知道,兰茉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她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但眼下,村子里充斥着绯言绯语,而兰茉自己像个没事人儿,充耳不闻,也不当回事。
最令人气愤的是满囤竟然散布谣言,说兰茉已经怀了万少杰的孩子,这让叶菊香怎么都无法接受!昨天,兰雪儿家外面的大槐树下,有许多村里的人,满囤就又开始张牙舞爪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在自家厕所里的叶菊香早就不自在起来,等她起来的时候,手里拉着一根枣木条子,趁着满囤不注意的时候,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满囤被打的毫无防备,等反应过来,叶菊香已经被众人拉开了。但是还不解气,然后,她双手叉腰,像热锅里的麻子一样,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满囤,你个龟孙子,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是不是?你他娘的,看见我家茉茉有孩子了?你是不是你妈亲生的都不知道呢!”叶菊香豁出去了,不管不顾地骂着,众人拉拉扯扯的劝说着,也有站着看热闹的。满囤也不甘示弱,因为被打了,有点不福气的样子,骂骂咧咧地叫嚣着,叶菊香看见满囤也还骂着,声音就更大了。“你忘了前年的事了吧,咱村谁的老婆跟人家跑了一个月?谁在家里装龟孙子?”叶菊香越骂越带劲,但是,听到前年的事时,满囤就发蔫了,耷拉着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支声了。但是叶菊香还是不依不饶,高声骂道:“现在学会笑话老娘了,忘了你妈领着你四处乞讨了?谁不知你满囤是个啥狗东西,有奶就是娘的哈怂。”众人被这一阵骂搅了兴趣了,都坐一旁不发话了,兰尚德觉得骂的太对了,现在村里人眼红兰茉的鸡场,就变着法的说兰茉的坏话,他早就看不下去了,他兄弟走的早,他自己也有自己的光景,顾不上帮他们,幸运的是茉茉这孩子让人很欣慰,现在鸡场兴隆,就有人心里不舒服了,骂一骂也好。所以,至始至终兰尚德都不发话。
只有万有才站起来,拉了拉叶菊香,说:“茉茉她妈,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和满囤这样的人较量,他口无遮拦,村里人都知道呢!茉茉是个好娃,大伙其实心里明白呢!”万有才这么一说,叶菊香一下子哭起来,说“有才老哥,我们孤儿寡母的,人家就想欺负,茉茉现在被人这样糟践,以后还怎么寻人家呀?”
兰尚德见叶菊香哭起来了,一时伤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走上前来对叶菊香说:“茉她妈,你回去吧,茉茉什么样,我们心里都清楚。”坐在石头上的肖玉兰也过来劝说,叶菊香这才停止了哭喊,随着肖玉兰坐下来。
一时,槐树下寂静无声,好久,才有几个婆姨讨论最近新织的毛衣用了多少毛线,织了什么花型。
深夜,静水河依旧在静静地流淌,半个月亮爬上来了,银色的清辉斑斑驳驳,潋滟的波光里,泛着一丝丝凉意。风轻柔的像孩子的小手,轻软而温暖。
一个小巧玲珑的村子,进入梦乡,均匀的呼吸在胸膛里起落有致。只有叶菊香,还眨巴着眼睛,辗转反侧,难以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