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有蜡,可总会有泪干的一天,就像这六月里的雨,来得不设防,去得也无影。
大雨过后,天蔚蓝得刺眼,有雨珠从树枝上掉落,喂入了低处小草的口。绿油油的叶子沾了水,阳光粘在上面,越发的青翠欲滴。微风掠过,时光荏苒,划过指间的是回不去初见时的单纯。
绿湖中,有小舟在缓缓的动。南囿寻和萧竹悠坐在小舟上,看这湖边的风光,姐妹俩相看无言。
认识了四年,这是她们第一次的和谐相处,或许也是最后的一次。南囿寻想,如果萧竹悠不是攸兰若的女儿,她们不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她可能并不讨厌萧竹悠。
凭良心说话,萧竹悠是个好女孩,她单纯善良,没有心计。南囿寻觉得比起会算计人又强势的夜颜,萧竹悠要好许多。不过南囿寻并不待见萧竹悠,也并不喜欢她。
萧竹悠是不食人间烟火,她是可爱,单纯。可是她所有的美好的前提皆是她衣食无忧,被爱浇灌,被保护得太好。萧竹悠的美好是建立在南囿寻的痛苦之上,是建立在她的卑微之上。
“萧竹悠,你说为什么我们同是攸兰若的女儿,同是她十月怪胎生下。她为什么就能把所有的爱都给你,而把我推入深渊?”南囿寻问,她的目光落在湖水里的倒影上。
湖水很绿,很清澈,能把她和萧竹悠的脸照得清楚。盯着湖水里的两个人,左边一个是桃花脸,有着一双带愁的眸子;右边一个小脸精致,两只眼睛水灵灵地,可爱得紧。望着天差地别的两人,南囿寻感叹造物者的神奇。她与萧竹悠皆继承了攸兰若一半的血统,为什么长相相差如此之大?
“姐姐,妈妈也是爱你的。”萧竹悠看着南囿寻,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极了夏日里打着灯笼的萤火虫,可爱又单纯。
盯着水中的倒影,南囿寻心里什么滋味都有。萧竹悠喊她姐姐,姐姐?天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可比萧竹悠小上一岁半,她竟然喊她姐姐。
“悠悠,你会游泳吗?”南囿寻岔开了话题,突然问道。
“会啊,”萧竹悠笑了,两颊上深陷的酒窝也在跟着她笑。手伸进湖里,撩拨着湖里的水,萧竹悠自豪的道:“我游得很好哦,连季熙贤那坏小子也不是我的对手呢。”
眸子暗沉,一个想法忽然在南囿寻脑海里炸开。握住萧竹悠的手,南囿寻笑道:“悠悠,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眨了眨眼,萧竹悠背脊发凉。南囿寻一直不待见她,她是知晓的,可是今天的南囿寻很是奇怪。她不仅主动找她出来游玩,这会还对她笑且还要和她做游戏,这一连窜的不寻常举动都让萧竹悠感到不安。可是转念一想,萧竹悠觉得是她的诚心打动了南囿寻吧。
点了点头,虽然觉得不安,萧竹悠还是笑道:“好啊,怎么玩。”
“你打电话给攸兰若,告诉她,你和我在向晚公园的湖中泛舟。然后问她,如果我和你同时落水,她救哪个?”
萧竹悠嘿嘿一笑,拿出电话,边翻找攸兰若的手机号码,边喜滋滋的道:“妈妈当然会先救你咯,我可是游泳能手呢。”
拨了个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通了。萧竹悠娇娇的喊了声妈妈,然后问道:“妈妈,我和小寻姐在向晚公园泛舟哦。姐姐让我问你,如果她和我一起落水了,你会先救哪个?”
“什么!”
手机另一头传来椅子倒地和杯子摔碎的声音,攸兰若似乎在喝咖啡或者喝茶,听到萧竹悠的话,她很激动,因此才会失态的让这一连窜的事发生。
“悠悠,你快点到岸上来,然后立刻回家。”
一阵咚咚的声音传来,然后是攸兰若跑步时急促的呼吸声,再然后是车子发动的声音。萧竹悠握着电话,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南囿寻,带着不解和迷茫。她母亲究竟怎么了,她是和姐姐在一起,为什么母亲勒令她立刻回家?
“她过来了?”南囿寻问发愣的萧竹悠,从萧竹悠的表情里,她猜测到了攸兰若的反应。自嘲的笑了笑,有微微的风吹来,她觉得心底发涩,似乎有水要从眼中流出。“攸兰若知道你会游泳吧?”
南囿寻冷冷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到攸兰若的耳内,正在急速开车前往向晚公园的攸兰若打了个寒颤,对面一辆货车开来,差点就撞了上去。稳住心神,攸兰若加大码数,急疾的朝向晚公园开去。
车子很快停下了,下车,攸兰若向湖边飞奔而去,连平日里的贵妇范都扔了。
正在湖心观光的南囿寻很敏锐的嗅到了攸兰若的气息,看着岸上焦急的寻找萧竹悠的攸兰若,南囿寻心里不痛快,一种阴暗的情绪迅速的沾满了她的思想。
“我们向她的方向划去吧。”南囿寻说,她拿过木浆,拨了拨水,小船缓缓的开了。
岸上的攸兰若焦急的转悠了一阵,也终于发现了南囿寻和萧竹悠。一只手捂着胸口,她紧张得心都要快要跳出来了。睁大了双眼,她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生怕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南囿寻会把她的宝贝女儿推下船。
望向攸兰若,南囿寻张开嘴,无声的说了句什么话。尔后,南囿寻忽地嫣然一笑,她扔掉手中的木浆,一只手抓住萧竹悠的胳臂,在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中,两人纷纷落水。
落水的时候,南囿寻看见岸上的攸兰若丝毫不犹豫得跳下了水,无力的笑了笑,她的身子慢慢的往下沉。
身子越来越往下沉,喝了几口湖水,南囿寻的觉得呼吸困难。她不会游泳,四岁那年因为意外落水而差点死去后,她就一直很怕水,后来见到深一点的水区,南囿寻便一直敬而远之。今天之所以会和萧竹悠过来泛舟,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更多的还是一种报复的快感。
萧竹悠的生命存在了太多的美好,南囿寻只想在她的生命里种下一颗黑暗的种子,她要萧竹悠永远急得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让她永远记得她们在攸兰若心中的不同。
水下的世界不黑暗,有阳光穿透水面照到水里,透着那一丝光亮,南囿寻看见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是她六岁以前的模样,是英俊富有的南氏集团的董事长。
父亲温柔的走向她,朝她张开了怀抱,他说带她去天堂,他说要帮她解除世上所有的痛苦。于是南囿寻任由父亲牵着她的手,走向了一个满是阳光,满是白云的世界。
“妈妈,姐姐还在湖中,快点救她!”上岸后的萧竹悠没发现南囿寻,于是央求她母亲赶紧救人。
“悠悠,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攸兰若跪在萧竹悠身边,双手抓着她,仔细的为她做检查。
“我没有事啊,妈妈,你赶紧救姐姐!”萧竹悠气得怒吼,猛得推开攸兰若,就要往湖里跳,却被攸兰若拉住。“南囿寻也是你女儿啊,难道你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妈妈,你不是那么冷漠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变得如此冷漠!”
“难道让我看你下去送死,这湖水有多深你知道吗?”对于萧竹悠的质问,攸兰若感到心痛,不让她下去是为了她的生命安全着想,她反过来还怪她。
“我会游泳,我能救她,所以放开我吧。”萧竹悠的哭着哀求。
攸兰若抓着她的手臂不放,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萧竹悠没办法,四处看了看,希望会有游人路过,然后祈求游人帮忙救人。可是左盼右盼却丝毫不见人影,萧竹悠急了。
湖中有个人浮了上来,那人在水面上飘荡着,萧竹悠从岸上看去。却见那浮着的人是南囿寻,她们的距离隔得远,可是萧竹悠还是呼吸一滞,晕死在攸兰若怀里了。
南囿寻很快被打捞上来,打捞上来后,她的呼吸已经没了。萧竹悠伏在她身上失声痛哭,后来警察来了,南囿寻的尸体被抬走。
萧竹悠跪在地上,哀哀的哭着。
后来怎么回到家的,萧竹悠忘记了,她只记得南囿寻死后的表情。那表情是相当的怪异的,南囿寻的双眼瞪着,唇角似乎有一丝笑意。初见之时,萧竹悠打了个寒颤,直觉得南囿寻是在瞪着她,她在嘲笑她,在讽刺她的同时也怨恨着她。
晚上起了点风,风敲着玻璃窗,窗棂发出呜呜的抽泣声、萧竹悠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还在回放白日里南囿寻问她的话。
“你打电话给攸兰若,告诉她,你和我在向晚公园的湖中泛舟。然后问她,如果我和你同时落水,她救哪个?”
“你打电话给攸兰若,告诉她,你和我在向晚公园的湖中泛舟。然后问她,如果我和你同时落水,她救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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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话像回音一样在萧竹悠的耳边一遍遍的回放,捂住双耳,萧竹悠不想听。她缩在床的一角,双手抱着头,低低的哭泣,低低的哀求南囿寻放过她。
凌晨过后,天没有亮却下起了滂沱大雨。一夜没有入眠的萧竹悠拉开窗帘,窗外的天空暗沉沉的,萧竹悠知道,她的生活从此以后被染上了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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