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黑暗的心。在光陆流离的世界,黑夜往往比不上人心灵的漆黑。
冬天的风呼啦啦的刮着,特别是临海的z市,风吹得猛烈,叫得凄惨。白日里还算有点收敛,到了夜里的时候,这风就像是被人类囚禁在铁笼里的野兽,终于可以在广袤的天地间肆意妄为,也可以随心所欲的撕碎一切不入眼的风景。
奢华的房间,温柔的壁灯照不尽无边无际的黑暗。
韩圣元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双目深邃,有浓浓的哀愁镶嵌眼底。目光透过厚厚的玻璃望向漆黑的海面,隔着一段路,耳听着窗外寒风闷闷的吼叫,他似乎看见了海平面上翻涌的白浪吞噬星空的温暖。
屋内,烟雾萦绕,丝丝缕缕的青烟缠着一身落寞的韩圣元,更将其心底的哀伤衬得淋漓尽致。
其实,这个是一个俊美无比的男人。一米八的身高,乌黑的短发,棱角分明的脸的轮廓像是大自然鬼斧神工雕刻而成的精美艺术品。他的眼睛像两颗黑葡萄,黑葡萄落进两处深谷的幽泉,蓄满哀情的泉水沁入两颗葡萄的心,使得他眼里心底也跟着染上一股与世隔绝的哀愁。
掐灭手中燃着的香烟,韩圣元怔怔的看着夹在食指与中指间只剩了半截的香烟,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容有些渗人,犹如一块冰砸进人心尖。
不知怎么地,他今天忽然很是伤感,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六岁那年与母亲一起上鳌山时的情景,耳边又想起老人当年的话。
三月春花又秋霜,笑颜难寻杯酒酸。
杜鹃声声唤晚秋,秋近泪近灯将近。
当年老人的叹息声直直的缠绕他的心,不依不饶,生生不息的扎根于他的心间。当年老人说他今生今世只爱三个女人,三个女人,韩圣元笑。老人说对了,他只爱三个女人,他一颗完整的心分给了三个他命里最重要的女人,他一颗完整的心也因此碎了两块,只有一块是完整的,也只有一块被阳光照耀。
转身出了房间,关上门,一路坐电梯下楼,进车库取了车,韩圣元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人是高级动物,不可否认,他们懂得利用黑夜掩饰自己肮脏的灵魂。
车子在z市最大的娱乐城——一夜媚影停下。韩圣元下车,身上的黑夹克被猛烈的风吹得鼓鼓的,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一夜媚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被暗夜染黑,又一点一点的被人类刻意制造的纸醉金迷打入深渊。
无可付托的灵魂,不是摧残世间遗留的温暖,便是让自己的精神坠毁。
可是那又怎样呢?韩圣元笑得凄迷,他的人生就这样了,为了一个女人,他自甘堕、落,自甘毁灭。
踏进一夜媚影的门,早有伺者迎上前,笑容得体的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韩圣元是这里的老顾客了,以前会偶尔和兄弟过来这里玩玩,可是自从那个女人也来了这里之后,他便像疯了一般,像打卡签到般积极的往这个地方跑。
让伺者去准备几瓶红酒送到偏角落的13号桌,韩圣元就自顾自的走了过去。人坐下,目光却紧紧追随着远处一个身穿红色裙子,身形娇弱的女人。在灯光交辉下,女人扬着笑脸,修长纤细的手指勾着高脚杯,千娇百媚的倒在肥硕的男人怀中。
暗处的韩圣元一杯酒接一杯酒,毫无章法的往嘴里灌。昂贵的红酒已然丧失了香醇的本质,入了男人的喉,唯剩满满的酸涩悄然流淌。视线一直落在女人身上,渐渐的,他有了微微的醉意,不过那颗在胸腔里跳动的心却清得跟清水似的,能映射现实的悲凉。
摇摇晃晃的起身,韩圣元手握着还剩下一半红酒的酒瓶朝女人走去。光怪陆离的灯光下,俊美如斯的男人醉眼微醺,在香水味,烟味,酒味相互纠缠的混沌世界,男人宛如从仙雾中走出的世外仙人,让这沾满杂质的世界多了一丝阴暗的美好。纵、情欢乐的男女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男子的脚步。
在众人的注目下,韩圣元在醉卧君怀的红衣女郎前停下,醉眼微醺地看着在别的男人怀里绽放的娇花。她是个美丽的女孩,那眉那眼那脸还有那神情像极了曹雪芹笔下的林黛玉,她柔弱的身子骨像是风雨中摇摆的花朵儿,那么令男人心生怜惜。而她又是一个深暗擒拿之道的女人,她懂得把自身柔弱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让男性为她疯狂。
韩圣元倏地笑了,亮白的牙齿,微醉的眼波,俊逸非凡的颜在五光十色的光线下显得妖冶异常。
“跟我走,我给你一切你想要的!”韩圣元将倒在肥头大耳的男人怀里的南囿寻拽到身边,他俯身,咬着她的耳朵,低低的哀求。
灯光之下,他眼波流转,浓浓的哀求浸着眼中的水波一圈一圈的晕开,渐渐地爬满他的脸。他的神情,像雨像雾像风,它们紧紧的纠缠他的脸,让人捉摸不透。
南囿寻顺势靠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像一个美丽却无灵魂的布娃娃。可是,她脸上分明挂着笑,流转的眼波在对面肥硕的男人身上顾盼流连,那眼神似嗔似喜似怨,百般柔情,百般妩媚,勾得男人怒火冲天。
肥头大耳的男人猛的起身,一个大步上前,在一片惊呼声中抡起拳头,对准韩圣元的鼻子就是一拳。韩圣元没有躲避,硬生生的挨了一拳。不顾鼻子涌出的血,他将怀里的南囿寻往旁一推,抬脚就往男人小腹一跩。
“我的女人,你也敢碰!”
阴森森地看着被跩到地上的男人,韩圣元握紧的拳头,指关节咯咯作响。此时的韩圣元犹如一只失了理智的狼,他双目赤红,恨不得撕碎男人。韩圣元未有动作之前,一群人忽然涌来对着韩圣元一阵猛打,他们手中或拿酒瓶或拿椅子。
在a市,韩圣元是横着走的太子爷,自小就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而打架的本领自然也练到了一定境界,一般人还不是他的对手。这几个人如若真打起来,也不过真和他打成平手。
韩圣元动手反击,一个直拳落在一个人的眼上,又一抬脚踢中另一个的跨间。他的动作迅猛而凶残,招招击中敌人的弱点。
一夜媚影的大厅里一派混乱,围观的人很多,欢呼声不绝。韩圣元打倒了一个男人,转身欲对付身后偷袭的人时,目光暼见站在人群里的南囿寻,他的动作忽然停了。
人群里的南囿寻就那么站着,冷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这一场打斗,她的唇角微微的扬起,那笑似幸灾乐祸,似嘲弄。她像一个融不进戏里的观众,就那么坐在电视机前看屏幕上的血腥。
破碎的玻璃片在眼前落下,有湿热的液体从额头流出,韩圣元的耳朵里充斥着人类疯狂的尖叫。他忽然停下了一切反抗的动作,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任由他人的殴打,而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人群里冷眼旁观的南囿寻身上。
嘈杂声不断,殴打不断,韩圣元却像失去了知觉,只站着任由他们打。身上的伤口不是不疼,只是再疼的伤终究抵不过心底的伤。他的双眼被酒醺了,迷迷蒙蒙的,像蒙着一层水雾的黑葡萄,那么晶亮又偏偏带着一丝迷茫。他如一个找不到归宿的孩子,一个得不到阳光的孩子,哀伤在他身上蔓延开,一直一直直达人们的心底。
双眼一黑,韩圣元缓缓的倒下。眼前黑暗的世界并没有拯救他,他伤痕累累的心亮得跟明镜似的,照出那女人对他的无情,照出那女人亵渎他满满的爱意。
不爱的总归过于铁石心肠,任你遍体鳞伤,她也可以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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