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鹞子一般急速飞到地上人影的身边,两个身影分别向着地上的血人抓去。两人因为同时到达山顶,谁也没有快谁一步。两人看了对方一眼,默契地同时出手,向对方攻去。
“轩辕云痕,你不是忘了她吗?你还抓她做甚?”
黑衣人狞笑一声:“那你与她又是什么关系,你抓她做甚?”
白衣人眉目间有点闪躲:“我与她的关系,再怎么说要比你好。至少我没有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你比我还可怜。”
黑衣人一边出手,一边嘲笑:“开玩笑,这人拿走我的湍咽,让她永远都回不来了,我又怎么会忘记这个人?”
白衣人眉目间的讥讽更甚:“原来你的记得,是指的这件事。”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已经过了几十招。两掌对接,以地上女子为中心,两人同时倒退五步,相对而立。
两人同时看了对方一眼,转瞬间两人都有了动作,只见两人急速向着女子飞去,竟然同时默契地一左一右抓住女子的手臂,随后腾空而起,向着山下飞去。
再看独孤峰山下。此时一切都恢复了安静,山体的崩塌全部停止,逃亡的众人停了下来。不只是谁喊了一声:“妖女死了吗?”
跟随着那个声音的,是那些四散逃开的众人试探着想着独孤峰聚拢。人们尝试着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发现什么也没有发生,于是便大着胆子向前靠去,越来越多的人再次围住了独孤峰。
就在此时,众人只觉一道巨大阴影自天上向着地上罩来。
因为被吓坏了,唯恐是什么恐怖的招数,人们如惊弓之鸟般急速散开。人们飞快散开一个安全距离。待人们停下来,睁大眼睛向着阴影落地的地方看去——
众人不自觉地围成了一个中心,此时,那个中心的平地上正站着三个人。两个人一左一右架住一个浑身染血的血人。血人的脸上满是血迹,将那张脸原本的面目挡住。
看那个血人第一眼之后,,众人只觉浑身一阵恶寒。有的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个人受了这样伤,怎么还有可能活着?什么人在对战之中,会采取这么阴狠的招数折磨人?
场地中一阵死寂。
胆子大的人向着那个血人看了第二眼,突然,一声不受抑制的声音溢出嘴角:叶无颜!
这声不由自主地呼喊声宛如一道警钟,唤醒了震惊中的人们,人们纷纷抬头向血人看去,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声讨喧闹声。
——杀了她!杀了她!妖女!鬼女!
万众声讨,呼声震天,千夫所指,不留余地。
架着血人的白衣人影眉目清冷,一双雪白眼眸如大雪纷飞,遮蔽了所有的情感。
同一时间,黑衣人影却是眉头紧皱,眉目间满是痛苦之色,像是在承受着什么难以忍耐的痛苦。此时众人的声讨声声入耳,像一声声魔咒敲击着轩辕云痕的脑袋。
他的脑袋中似有什么怪兽在努力挣脱枷锁,有隐约的画面浮上脑海。脑海中那一个存在了很久巨大的空洞逐渐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填满。
在那个空洞还没有被填成一幅完整的图画之前,他不知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一股神秘的力量从那个东西上传来,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惊恐。
就在惊恐的同时,他又觉得无限的感动与希望。这个东西,就像自己生命追求的终极意义。如今随着这个东西的补全,生命终于圆满。
此时,众人中间有一个声音突兀地冒了出来:“江湖四大公子,理应为江湖除害。请四大公子出手,将此妖魔铲除。”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在场的人似乎找到了通往光明大殿的钥匙,人们变得十分激动,跟着开始那个声音大声吼起来:请四大公子出手,将此妖魔铲除!
声音一声盖过一声,山呼海啸般,将所有人的理智完全淹没。
在口号的浪潮中,人们已经喊红了眼。红了眼的人们,像一群妖魔鬼怪在无端地鬼哭狼嚎。
轩辕清逸那张冰雪般的脸庞上,布满了朦胧的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同时,头痛欲裂满脸痛色的轩辕云痕脸上,逐渐出现清醒的痕迹。
“请四大公子出手,将此妖魔铲除。”口号声还在继续,震响了整个宗华山。
在成千上万道眼神中,轩辕清逸架着的血人的手逐渐放开,他退了开去。他的白衣上染尽了血人身上流出的血液。鲜血盛大绽放,在那一身白衣上渲染出大朵大朵鲜红的血梅。
没人看清他的脸色,但是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动作。他拔出了腰间的剑。剑尖指向不远处的那个血人。
残雪剑的剑尖指向对面的血人,握住手中剑的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那句话:
“自别后,忆相逢,从此梦魂与君同。非无意,实无奈,而今离别往蓬莱。九月未过,请君莫哀;天若有情,吾当回来。若尔先去,独活何趣,定当追随,不离不弃。”
这是叶小风去不如来取药的时候,给他留下的别离书。带着山盟海誓生离死别的意味的别离书。
他突然笑了,‘不离不弃’?笑容讥讽,隐含着旁人无法看懂的含义。
那一剑,已经刺了过去。
剑尖抵达女子的心口,还差一分,便可以毫无阻碍地插进女子的胸膛。
我用残雪剑,在你的心上刻画上属于我一个人的印记。没有人能看清那双雪白眼眸中的情绪。
我的身体痛到极点,但是神智却分外清醒。清醒到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任何一部分传来的痛苦。我清晰地看见那把秋水宝剑向我胸口刺来,清晰地看见那个握剑的人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带着的所有表情。
我极艰难地笑了笑。在你的天下面前,我,除了做垫脚石外,一文不值。
就在那把剑即将插入女子心口的那一瞬间,一只手突然从斜刺里伸来,握住了那把毒蛇吐芯似的剑。刹那间,那只手成了一只血手。
那只手,来自血人身边的轩辕云痕。
轩辕云痕蓦然发力,那病宝剑顿时碎成千万片,千万片碎片在劲气的牵动之下,全部向着白衣人攻去。
轩辕清逸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人会突然出手,措手不及间,他被迫倒飞出去。
众人陷入一片怔愣,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连人群中那个每次率先反应过来,随后率先喊起口号的那个声音,在这次也没了声音。
轩辕云痕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双眼睛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突然,硕大的泪珠自那双墨黑眼眸中滚滚而下。
“风,我终于找回你了。可是,你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
“风,原来我要找的人,就在我的眼前,为什么我会把你忘了?
“风,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
眼前的人,已经泣不成声。
“杀了妖女,杀了她!”
突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突然响起,带着十分的阴狠毒辣。
随着这个声音带头响起,众人又开始跟着呼喊起来。
“谁能杀了这个妖女,谁就是新一届的武林盟主。”
“对,谁能杀了她,谁就是我们江湖所有门派的恩人。从此以后,当牛做马,任他驱使。”
人们已经被眼前血人做出的事情吓怕了,在极端的恐惧之下,他们已经丧失了理智。此时此刻,只要谁能杀了这个人,那人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突然,一群人从人群中的东北方向向着轩辕云痕靠近,是一群身着轩辕云痕王府侍卫服装的劲装人。这群人来到轩辕云痕身后,齐刷刷跪下,神情恭敬:“请主子定夺。”
带头的人恭声道:“主子,我们就差这一步就可以夺得整个天下,大好的机会不可错过。”
随着这个声音的落下,众侍卫齐声呼喊:“请主子定夺。”
却见轩辕云痕突然出手,一道霸道的劲气向着地上大声呼喊的人愤然发出,跪在地上的侍卫一声闷哼,全部见血。
阴狠冰寒的声音传来:“谁若是再说类似的话语,只有一个结局。”话音落下,露出霎时的停顿。短暂的沉默,却是要人命的沉默:“死。”
声音嗜血阴狠,似来自地狱的无情修罗。
强大的气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随着他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的视线,众人只觉那阴狠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的刹那,自己放佛看见了一条没有超生通道的黄泉血路。
环视场中一圈后,阴狠无情的声音响彻每个人的耳边:“今日谁拦我轩辕云痕,我就灭他满门!今天她若是死了,我让全天下为她陪葬!”
话毕,轩辕云痕回头定定看向满身鲜血的人,眼眸中极其复杂的情绪交替闪现,
我看着眼前的人,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这天下,你不要了?”
他的头摇得很厉害,一双眼满是心疼地看着我:“风,不要笑了,不要笑,不要笑了好不好?”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抚上我的嘴角。嘴角处涌出的血液,沾了他一手的鲜红。
“你还欠我一条命,现在我告诉你,你欠我的那条命就是你叶小风。所以,你不许离开,不许离开,知道吗?!知道吗?!”他神色间布满癫狂,带着哭音向我急切地嘶吼,声音颤抖,是我从来不曾见到过的轩辕云痕。
“这条命,只有来生再还给你。这一生,我要先偿给另一个人。”
他神色间满是痛苦:“不要死,不要死,只要你不死,这一生,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的声音很微弱,周身的痛苦堪比凌迟,是千刀万剐的疼痛:“那就带我去千机楼吧。”
他忙不迭地点头,随着他点头,有晶莹的液体点点垂落:“好,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他用劲气护着我,将我抱在怀里便欲向千机楼行去。
脚步颠簸,走出没几步远,突然,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因为有劲气罩体,所以没有一滴鲜血洒在我的身上。我却知道,那口鲜血定然滚烫至极。
因为,伤心伤情到极致,喷涌出的,一定是心尖血。心尖上的血,一定带着人身上最滚烫灼热的温度。
轩辕云痕没有走出两步, 一道灰色身影急急走到他的身边,痛心道:“主子,我会遁地术,让我带你们去。”
轩辕云痕急急向前颠簸的脚步一顿,神色间满是慌乱无措,听了这话之后,胡乱地点头:“对,对,对。”他连说几个对,已经语无伦次。
众人早就知道江湖上天月公子狠辣霸道的行事风格,刚刚又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所震慑,再加上刚刚知道他就是东离最有可能称王的三皇子轩辕云痕,此时人们都眼睁睁看着突变的情势,噤若寒蝉,不敢轻举妄动。
鬼刹念起遁地术,带着轩辕云痕与他怀中的我前往北阑千机楼。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视线里出现了光亮。我睁开眼来,才发现已经到了。眼前不远处,就是那一片红光笼罩的桃林。
“主子,到了。”
我笑了笑,果然到了。
运气身上最后仅剩的功力,一掌击在轩辕云痕的胸口,他不妨我还有力气,毫无防备之下被我那一掌击得倒飞出去。
同一时间,我从他怀中脱手而出,借着那一掌的反弹力,我的身子向着不远处的红光飞去。
倒飞出去的轩辕云痕立即运功止住自己倒飞的身形,只见他的身子以一个决不可思议的诡异弧度突然旋转方向,猛然向前扑去。
可是,即使他的速度再快,在他身子向后的一来一回间,已经足够我飞入百丈血光当中。
他,还是晚了一步。那双墨黑眸子中,只见那个血色身影以自己绝不可能挽回的速度靠近那片血光,就在触碰到那片血光的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视线当中再没有那个血色人影,百丈红光也随着人影的触碰同时消失。
他一脸怔愣,放佛不知发生了什么。
突然,眼前那一株株残破不堪只剩下枯死树枝的桃树发生了变化,一枝枝鲜艳的桃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枯死的枝桠中冒出来,不过片刻时间,眼前已经是一片桃花纷飞的景象。
百丈桃林,转瞬而成。
桃花纷飞中,黑衣背影默然伫立,没有任何人看清他的表情。
···
天刹皇朝四百七十三年五月十九日,于宗华山独孤峰上,太虚门第二十六代门主叶无颜对战炼魂教教主弑魂无极。
对战之中,突现地缝,弑魂无极败,葬身地缝之中。太虚门门主叶无颜为天月公子所救,不知所踪。
就在同一天,武林盟主楼怀风于武林总坛自杀,三日之后其尸体方才被人发现,据称,他自挖其心,死状凄凉。
据称,那一天西晨国国主幽闭深宫之中,不许任何人靠近,半月之后方才踏出宫殿。无人得知东方即墨在宫殿之中如何度过那半月时光。
那一天之后不久,东离四皇子继承皇位,正式成为东离皇帝。东离三皇子无端失踪,所有势力一夕消失,隐藏地下。
天刹皇朝四百七十三年是个令人惊奇的年份,多年以后,江湖上多出了一个桃花公子。人若其名,艳绝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