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绿铁皮车厢灰尘满布,我皱着眉将座椅上的灰尘擦拭干净,瞄了一眼头上的行李箱无力地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老妈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悠悠,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也老大不小了,那男孩我和你爸都挺喜欢的,你用心和他交往试试看行吗?”
我赌气道:“喜欢你们认他做干儿子去!把我扫地出门!”老大不小~我才二十岁而已,无法理解老家这种鬼风俗,未成年就结婚生子,不够法定婚配年龄就不领结婚证,生了孩子连户口都不上……我头痛地想着,听老妈的话嫁一个不生不熟的男人,噢,不,应该是男孩,他只比我大一岁,然后生孩子,带孩子,做家务,当个看人脸色吃饭的黄脸婆,等到他对我厌倦的时候再去外面找个情人,我再为了孩子委曲求全死缠烂打地过一辈子……天啊,这种不用过就知道结局的人生,只让我觉得一片灰暗。
即使我万分不情愿,还是跟老妈去见了将来的结婚对象,我在心里暗暗说服自己,不要听,不要看,一切都会过去的。
老妈活了大半辈子,小时候家里穷上不起学,年年帮姥姥操持家务,出外打工时遇见了老爸,跟他来到了这个县城,老家重男轻女的观念很重,只生了两个女儿的老妈处处受人欺负,一直抬不起头来,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我和妹妹能给她争口气,不要让人看笑话。
老家早婚之风盛行,两年前我从外地打工回来,许多同学都在恋爱,当时并没在意,一年前回来时大半居然都“结婚”了,等到今年回来时个个都生了小孩,我被老家这种现象雷到了,还处于震惊状态中,有媒人上门说亲,心急的老妈不甘落后,拉着我去和那人见了面。
几个小时之后,我就从一个迎沐朝阳的青少年变成了订了亲的“鱼眼珠”,这种转变让我觉得无比憋屈,偏偏老妈还一天到晚在耳边碎碎念,要我出去跟人约会逛街,我在忍受了几天**精神的双重折磨后,毅然买了张票踏上了去广州的火车。
怎么能甘心,刚刚摸到天堂的门把,突然就把我推下十八层地狱。
身上只有三百块现金,银行卡里只剩了八百,拖着行李箱找了半夜才找到一间简陋的单间,卫生间在角落里,晾衣服只能在窗台,没办法了,先安顿下来再说。交了房租和押金后摸了摸瘪瘪的钱包,一天一夜没睡好的我勉强打起精神收拾床铺,整理屋子,等一切打扫干净之后,一看手机已经凌晨三点了,我爬到床上困倦地合上眼睛,睡吧,明天得出去找工作了。
招聘网、人才网、前程网……找工作软件换了一个又一个,要么路途太远,要么要上夜班。最终我锁定了市中心一家名为“沙漏”新开不久的咖啡厅,急招服务员,两班轮流,只上九个小时,下午三点钟,我带着身份证和简历去了咖啡厅面试。
咖啡厅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上,附近遍布商场、电影院和步行街,人来人往,繁华热闹。
负责面试的于经理翻了翻我的简历,出声道:“吴悠?”“是。”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拜托,千万要过啊,兜里只剩两百块了。他看了看我的身份证,疑问的看着我:“95年,你才二十岁,之前有过工作经验吗?”
我连忙解释说:“我在工厂工作过一年,去年也在餐厅工作过一年。”他点点头说:“那好吧,明天下午三点,你过来试工,现在刚出来的年轻人一点苦都吃不了,我们店里就是想招一些有工作经验的。”
沙漏咖啡厅装修的极其讲究,精致印花的菜单、洁净的桌布、占了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插花,端庄而典雅、高贵而温馨,温暖的阳光懒洋洋地打在身上,只让人觉得惬意,舒缓典雅的钢琴曲流泻在每一个角落,悠闲、静谧、舒适,一进门就有一种闹中取静的感觉。
我把卡布奇诺放到客人面前,说了一句“请慢用”,转身走回了吧台,娟姐笑眯眯的看着我:“上手的蛮快的。”我笑了笑,听到这句称赞心里多了丝雀跃,多一个人肯定我留下来的机会就多一分,婷婷放下电话抱怨:“花店的花又涨价了,天天都订他们家的花,一次也没给我们优惠过。”
咖啡厅里的摆设花用的都是真花,每天都要换新的,我提议说:“不能两三天换一次吗,反正也看不出来,只用一天就扔掉太可惜了点。”其实我想说的是太浪费,婷婷摇了摇头:“老板吩咐的,每天都要用新的,还叫我们员工互相监督,不然就扣工资。”
我心里大叫不公平啊不公平,现在社会就是这样,穷的穷死,富的富死,“呃……老板真有品位。”
“是啊,咖啡厅的装修一大半都是老板自己想的,悠悠,你见过老板没有?”娟姐问我。
我老实的答道:“还没。”
娟姐一边整理手上的事情一边说:“老板很帅的,还很年轻,从加拿大留学回来的,我们店里好多年轻女孩都迷他。”
“富二代吧?”我说。
“是啊,他家族里有企业的,他是家里的独子,这个咖啡厅他只有周六周日才来,平常都在家里的公司上班。”娟姐说。
我笑着说:“别人迷我倒相信,不过婷婷肯定不会。”我在这里上班一个星期,婷婷几乎每天都把她男朋友挂在嘴边,她每天固定只上早班,就是为了能早点下班回去陪他,看的出来她很爱她男朋友。
婷婷也笑了:“是啊,我有我男朋友就足够了。”她脸上虽然笑着,语气却有些落寞,我想了一下,直接问道:“婷婷,你觉得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开心的时候多,还是伤心的时候多,或者是一半一半?”
婷婷想了一下回答说:“寂寞的时候多,因为好多时候我回到家,他要么就是玩手机,要么就是看电视,很少理我。”
“你和他在一起辛苦吗?”我问道。
“毕竟我付出的比较多,辛苦是肯定的了,不过我还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看不见他还是会想他。”婷婷说。
我有些走神,从没谈过恋爱的我无法理解她这种思想,又想起了老妈说的话:“跟男人结婚就别讲什么感情了,只要他人老实本分就行了,我和你爸倒是自由恋爱,可是我现在杀了他的心都有……”
我收回心神,问她们道:“你们怎么看待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比如相亲结婚?”
婷婷连连摇头:“打死我也不要,没感情我才过不下去咧。”
“找老公还是找自己喜欢的好,不然会过的很辛苦的。”娟姐说。
我有些惊奇:“可是娟姐你不是相亲结婚的吗?”
娟姐说:“是啊,不过我和我老公也是交往了一段时间,看着合适才结的婚,要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结了早晚也会离的。”
我丧气的说:“那如果父母反对在外面恋爱怎么办?”
婷婷把杯子一只只摆好说:“我和我男朋友当初爸妈也是一样的反对啊,我和我妈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可是我不听他们的话,最后他们只好由着我去了。”
和老妈吵架?我暗自咂舌,眼前浮现出老妈整夜整夜的失眠,神经衰弱,脸色憔悴的样子,顿觉一阵心酸,算了,就这样吧,凡事习惯了就好,不能找个自己喜欢的,找个爸妈喜欢的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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