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碧堂客堂,奴才们全部退下,只留皇上和王爷两人。
少年天子眉头紧锁,心乱如麻。
“圣上,你不必痴情。”裴启冷冷一句,旋即嘴角浮现一抹戏谑。
裴祯一怔,转眼看裴启,狠狠咬牙,眼中涌出泪花。
“子卿确确实实的死过,如今看来,那种凄惨又是拜谁所赐?”
裴祯咬唇,死死闭嘴。
“二尤死前曾经拜托我好好辅佐圣上,这个圣上可曾知道?”裴启的这句话照例讥讽,眯起眼看了一眼一旁站立的裴祯。
裴祯猛然抬头,心中五味陈杂,裴启的这一句话的确是出乎他的意料。
裴启忽略他幼稚的神情,继续着沉缓的语调,语调平缓却似在步步逼近:“二尤死后,你可曾想过要去搜寻他的尸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裴祯到底又为此做了些什么?”
“五年过去,陛下那张龙床上,又有过多少男宠浪费了陛下的精力?”
“一味的萎靡不振,我将龙姓封为湘朝第一姓氏,皇上为何依旧对此无动于衷,有没有想过要给二尤的父亲追风谥号?”
一声声质问,对于裴祯来讲就是严刑拷打。证据确凿,无法伸冤,裴祯如一头待宰羔羊,怀着一颗愧疚到不能再愧疚的心束手就擒。
“圣上莫怪微臣无礼。扪心自问,我裴启确实胜过圣上!”
裴启的话音在客堂里激荡出回音,更在裴祯的脑中反反复复,经久不绝。
悔恨溢于言表,少年天子也只能将这一切怨恨归结到本是傀儡的自己身上。为什么会不成气候,为什么二尤回来后,自己连走近他的资格都没有?!
栾鸿对于二尤来说是有愧的,自己也是有愧的。天子冷笑,这天下最最合适二尤的。还真就是他裴启一人了。
况且裴祯依然记得,自己八岁那年,二尤曾经对他说过,他当然是和王爷好!!
日落后冷寂,客堂上的烛火通亮却驱不散空气中的阴霾。
二更的锣声已经敲响,裴启回头,看着裴祯一脸的稚气未脱却愁容满贯,那脸脆弱的幽怨,眸中戾光闪过,眼角瞥过裴祯夹带着讥讽戏谑。大步走到门口:“来人,护驾,恭送皇上回宫!”
********
深更,子卿做起了梦。
梦中自己睡在榻上,一男子提着一盏琉璃灯,身着月色袍衫走进自己的房门。
“王爷?”子卿从榻上爬起,张开眼睛看着进门的人。
琉璃灯很漂亮,玉做灯架,通透华美。散射出淡紫色的暖光。映在裴启脸上,在那张平日里不苟言笑很是冷峻的脸上涂抹上一层柔和。
裴启不言,走近后落座于子卿榻上,子卿这才发现。裴启并未展颜,眉宇间仍旧有着几丝愁绪。
“王爷,你是不是还在生子卿的气?”龙子卿靠近裴启,却不敢贴得太近。痴怔的望着裴启的背影。小心问出这句。
本没期待裴启回答,可裴启却在此时倏然转向自己。幽深的眸光落在子卿的脸上,看的子卿心头一涩。不知为何。
“龙子卿,”裴启开口,平生以来第一次欲言又止,“我问你一句话。”
“王爷请讲。”
“你愿不愿意一辈子跟着我?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输给任何男人女人。”
“王爷??……”
裴启的表情太过认真,语气也太过冷静,龙子卿真真切切的挺进耳里看在眼里却迟迟不敢相信。
这个梦,也太过真实了吧!
龙子卿毛骨悚然,若真是梦,就赶紧醒过来吧!
“你说话,不答应没关系,本王不会责怪你。”裴启继续到,平素里眸中的那股戾气全然不见,有的,只是声音平和……还隐藏着一丝紧张。
子卿不是担心王爷的责怪,而是被王爷的举止彻底吓到。王爷怎么会突然对自己说这个?日落的时候,裴启和自己擦肩而过时的那脸戏谑,鄙夷和彻底的无视又浮现在龙子卿脑中……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透着淡紫色的琉璃灯,龙子卿真的彻底糊涂了。自己这个梦做的太可笑了,虽然心动,但却隐藏着不安与怀疑。
一抹黯然划过子卿空灵的灰眸,只见他缓缓阖上眼,道:“这梦若是真的就好了。”
裴启哑然。眼看着龙子卿一头倒下,继续沉沉睡去,而自己的告白却到此为止,失败告终。
……
不对,子卿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向来听力超凡的裴大爷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刚刚是在幻听。
琉璃灯静静散射着淡淡的紫色,房间内渐渐浮起紫苓花的香气。而风.流俊朗半生英明的瑾凌王,却依然静坐在某人床边,纠结着那人刚刚到底说的是什么。
不知不觉,天边晓破,五更鸡鸣。
那盏紫色的琉璃灯灯芯已经燃尽,满屋飘散着紫苓花香。龙子卿房内,只有匀称的呼吸声。
子卿翻身,手恰巧打在床沿,却隐约觉得指尖与滑软的布料轻轻擦过。恍惚张开睡眼,实实吃了一惊。
床边一人正背对自己而坐,背影削瘦,那件月色长袍……
“王爷!”龙子卿大声,唐突的张大铜铃眼,看着裴启转身看他,坐在床上不告知所措。
“你醒了?”裴启眼圈微微发黑,见了子卿那副远远的铜铃眼,舒心一笑。
“王爷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
“哦……”龙子卿换换换垂头,若有所思。
裴启转身看着他,幽深的眼神中刚闪过一丝期待。
“昨晚?!”果不其然,龙子卿半晌后立即大叫。
“是啊!”裴启含笑望着他。
“那……哎!”龙子卿拍了大腿,翻身,一头栽倒进软软的枕头,长长叹了口气。
裴启不言,继续等着龙子卿接下来的演讲。
果然,龙小白开始喋喋不休:“昨晚我梦见王爷了,还梦见王爷跟子卿说了一大堆非常可笑的话。”
“可笑?”裴启眸光一闪,暗自咬牙。
“是啊,可笑的话。”龙子卿怅然若失,背对裴启,头狠狠压进枕头中苦笑良久。
“我说了什么?”
“我告诉王爷,那王爷可不准笑我啊!”
“嗯,我不笑你。”
龙子卿耳根渐渐泛红,不过转而一想,不就是一个梦吗?怕什么!索性大声:“我梦见王爷跑到我房里跟我表白,说要让我一辈子跟着王爷,还说要保护我一辈子。”
语毕,便是一阵没心肺的大笑。
裴启无语,原来龙子卿真的以为这是个梦,还是个很可笑的梦!幸亏他将这件事情当成了梦,若是他知道这事情是发生在了现实中,不真得彻彻底底笑疯了?!裴启的脸色越来越黑,眉头情不自禁地紧锁,不做声,长袖下的拳头渐渐捏紧。
龙子卿干笑半天,见王爷也没附和他,眨眨眼,纳闷。为啥王爷不觉得好笑?于是乎他翻身坐起,跪坐在裴启边上,继续大声道:“那个梦里啊,裴大爷你还就穿着这件袍子!哈哈哈……”
裴启的脸几近扭曲,也跟着冷哼了两声。缓缓转头,缓缓抬手,指着桌上放着的那盏琉璃灯,半晌才发出声音:“那么,那盏该死的琉璃灯是不是也出现在龙大爷少爷的梦里了?”
阴森森的一句话落下,龙子卿目光落在那盏琉璃灯外壳上,目光瞬间迟滞,笑容戛然而止。
“如此真实的梦,龙大少还真是神人!”
龙子卿当即石化,自己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以为是梦的事情居然不再是梦!
梦是现实,现实是梦。真真假假,将信将疑。
“王爷,难道昨晚……”半晌呆若木鸡,龙子卿小心翼翼的开口,话买没说完就忘记了该怎样继续。
“本王现在就告诉你,你那不是在做梦。只是我错了,不该在你睡浑的时候过来找你说这么重要的事情。”裴启情不自禁咬唇,转而表情十分严肃,“那么现在,你睡也睡饱了,就把拖欠本王的答案告诉我吧!”
答案,龙子卿自然知道问题是什么,记得那么清晰……可是答案……
“王爷。”子卿终于开口。
裴启屏息凝视,看着龙子卿的灰眸,眉宇间又透出了那股煞人的戾气。
“子卿也是男人,为何要让王爷保护?王爷如果缺一个侍卫或者一个照料王爷生活起居的下人,那子卿可以答应。只是若要一生,王爷的月饷钱可得给高点了。”
龙子卿一席话听得裴启头疼。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这家伙表白了,为何要这么辛苦?他的真心,难道就真的是长虹天边,如此遥不可及?
“本王所说的,不是下人。”
“那是什么?是侍卫?”
“是夫妻!”
裴启这一嗓子终于吼出了他所有勇气,这个龙子卿,纯粹是想将自己气死!这下如果他还是不明白,那自己恐怕真的就要气厥呜呼了。
当然,说得这么明白,既是是傻帽都不会让王爷呜呼的,更何况子卿只是一个比傻帽聪明点的白痴而已。(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