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韩城回来了!”小敏欢快的跑进来,双颊竟染了一抹红。
“走,去看看。”
主仆两人转到正厅,却见韩城拎着一个包袱,一壶酒,有些窘态。
解罗裳只以为是多日不见的缘故,并未多问。知道解府老管家安好,她的心情也好起来。
”老管家听说少夫人成亲了很是欣慰,还托我问他家姑奶奶好。“
解罗裳轻叹一声,她并没对管家说出实情。她只是说寻到姑姑了,姑姑给她找了一个书香门第的人家。
解罗裳看着韩城脚上破口的靴子,感激道:”让你跑这么远的路,辛苦了。先好好休息两天。“
”不用!嗯……“韩城举起手中的酒,道:”少夫人不是要去看彩绫吗?“
”你不累吗?明天再去也不迟,要不,彩绫在天上也会怨我的。“
”不累,真不累。我想她了……“
看韩城态度坚持,解罗裳也不再推辞。两人驾车去往东郊。
汉城把马车停在一片红彤彤的枫树林里。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彩绫寂寞的香丘面前。
坟上花岗岩的墓碑上刻了”爱妻彩绫之墓“六个大字。刻字入石三分,遒劲有力,可知当时雕刻之人内心的决绝悲痛。
只见韩城修长的手指深情的抚摸墓碑,感伤道:”她还在的时候,总是绞尽脑汁劝我喝酒。可我听人说,青楼里的酒都掺让人发情的药,我怕喝了她的酒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所以就百般推辞。我常想,是不是因为错过了她的酒,也注定要错过她。
韩城自责的坐在彩绫墓碑旁,举起手中的酒坛大口大口灌着,似乎要把以前错过的酒都补回来。
“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两个还在一起喝酒。她说她要做将军夫人,她说她相信你。”
记忆一点点打开,解罗裳的眼前又浮现出彩绫醉酒歌舞的模样,娇憨可爱。
“韩城,我把你从夏侯府带出来,不是怜悯,也不要你感激。只因为彩绫说她相信你,而我相信她。你将来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多谢少夫人看得起我。”
解罗裳丝毫没留意到他画里的疏离和冷淡,继续说道:“少喝些酒,纵使伤心,也该保重自己。回头我会跟云轻说,看看他们要没有募兵的名额。彩绫在天上看着你,你可不能让她失望。”
“多谢少夫人,我还想多留一会儿。”
“好吧,你太伤心了。”
小四驾着马车辘辘远去,韩城倒尽最后一滴酒,兀自苦笑。
他不会跟她说燕府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燕云轻给他结算了工钱,说府里都是些没出息的活计,不能委屈他大材小用。
她的恩情他无以为报,此时他更不忍陷她于两难之境。
他任由软绵绵的身躯躺倒在地上,举起抽了一半的宝剑,寒光的白刃让他的双眼阵阵刺痛。
他还会有出头之日吗?他要将军的话是那么遥远,远得连他自己都怀疑:他是否真的说过。
解罗裳回到燕府,随口吩咐小四去买双靴子送到韩城房里。
小四面露难色,半天方支吾道:“少夫人,还是不用了吧……”
解罗裳微微蹙眉,疑惑道:“什么不用了,我的话不管用了吗?难道让人说我们燕府苛待下人?”
“不是,当然不是。可韩城已经不是府里的人了。”
解罗裳大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怎么不知道!是谁做得主?”
小四从未见少夫人发过火,只低着头搓手。
“究竟怎么回事?”解罗裳步步紧逼,小四刚要开口,却被刚刚回府的燕云轻打断。
“夫人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是我让他走的。”
“你?云轻,为什么?”
“你说过韩城是大将之才,屈就在下人堆里岂不是埋没?他应该有更广袤的天地去施展他的抱负。”
“燕云轻,我从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虚伪之人。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实就是你自己心胸狭隘,容不下他!”
“罗裳……”
解罗裳一把甩开燕云轻拉扯的手臂,快步前行。想到方才彩绫墓前还许诺韩城为他筹谋出路,更觉燕云轻此举无理。
“罗裳,他只是一个下人,你何必如此在乎!你这样在乎,可知我的心里有多难受!”
“我是在乎,他好歹是我带来的人。但我最在乎的是你竟然瞒着我赶走他!华公子抢亲之时若不是他拼命维护,你我早就性命堪忧。你这样做不是忘恩负义又是什么?”
“好,是我心胸狭隘,是我忘恩负义。但我不后悔,我只在乎你,我不能忍受你身边有别的男人!”
解罗裳闻言微微一怔,却听燕云轻继续说道:“罗裳,成婚之前,我便许诺你此生只娶你一个,爱你一个。同样,你的眼里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个。”
半响,解罗裳方缓缓回应:“燕云轻,你以为我的心里还有谁?你在乎的究竟是我,还是外面那些流言蜚语?”
燕云轻无言以对,呆立原地,看着解罗裳毅然转身回房。她为什么不能体谅他的心,他若不在乎她又岂会介意她的流言。
小敏习惯了两人的恩爱,头一遭争吵就这样炽烈,她小心翼翼的低头磨墨。只见解罗裳写了一张又一张,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小姐,歇一会吧。您都写了一个时辰了。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撒气啊。“
解罗裳莞尔一笑,搁笔:”傻丫头,写字能静心。我只是想把事情想清楚。“
”依奴婢看,姑爷也没什么错,只是吃味罢了。小姐对韩城有情有义,却不该伤了夫妻情分。姑爷疼您爱您宝贝您,我们做下人的都看在眼里。“
解罗裳不禁双颊泛红,喃喃道:”哪里就疼爱我了?男人最宝贝的只有他们自己的面子。“
说完,解罗裳提笔,示意小敏磨墨。
“小姐还要写?”
“最后一张。”
刚刚说他心胸狭隘的话有些过了。丈夫捍卫自己对妻子的专属权实在是无可厚非。
解罗裳懊悔又自责,目光瞥见一旁静静躺着的白脂玉壶,忆起两人缱绻缠绵的每个夜晚,笔意间更流淌绵绵情意。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还未搁笔,背后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将她紧紧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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