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夏侯清风鲁莽焦躁,少有城府,也知道解罗裳现在的身份非同一般。明日回门,更不容有任何闪失。虽是满心愤恨,却动她不得。只是不知道他们的话她听去多少。若是叫父亲知道,免不了一顿责骂。
“解罗裳,我警告你,今天的事最好烂在肚子里。”夏侯清风说完,连剑也不要,愤愤然离去。
解罗裳捧着剑与夏侯明月面面相觑。夏侯明月疑惑的目光让她有些许失落。
“明月师父,你不记得我了吗?”
“哦,记起来了。你穿女装真好看,就像九天仙子一样。我真不敢认。你很勇敢。”
被女人夸漂亮似乎还是头一次,解罗裳投桃报李:“哪里,明月师父才是倾城之姿。——对了,你的心上人也在这儿!”
“咦,人呢?”解罗裳找不见魏王的影子,不禁奇怪。一回头,明月也走远了。这两个人还真是天生一对,都喜欢不告而别。她不明白,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为何要背道而驰。
将军冢,燕云轻手中把玩着玉箫,静心听着身边之人的汇报。
“丑,难道就只有这些?”
“公子,属下无能。这个华公子虽倨傲张狂,却一向行事诡异。他的心思,真让人琢磨不透。”
“好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丑。你先退下吧。”
“是。”
丑领命,如一阵轻风飞身隐没。独留下双眉不展的燕云轻。
原来前日抢亲之人号称“华公子”,亦侠亦商,多活跃于江南一带。唯一一个线索是他与靖南王世子交好。可他为什么突然现身皓京,意图劫持罗裳?他们有何渊源?真如罗裳所说他们不认识?
诸多疑问堵在胸口,让燕云轻极度不安。她怕,他不想失去他的妻子。
解罗裳急切的跑到许愿树下,还好,燕云轻没到。她徐徐的喘着气,挨着放生池的石头坐下,伸手拨弄池水,引逗红鲤。
“哗哗哗——”
十几条小鱼儿一齐蹦落水中,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解罗裳的双鬓。
“怎么又是你!”
解罗裳伸手理理头发,不耐烦的朝对面吼去。
魏王这次难得的好脾气,放好手中的放生盆,缓缓道:“刚才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解罗裳不以为然:“不用你欠,我是为了明月师父。”
池水又复平静,两人皆低头沉默,只有鱼儿不知忧愁游得欢快。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太清池边见她的情景,与现在何其相似。
她想问他夏侯夫人的事,却一直踌躇。他的喜怒无常她早就见识过了。没有抬头,却看见他悄然转身,离去。
“罗裳。”
“云轻。”
解罗裳答应着,有些心虚的迎了上去。
“刚刚是谁?”
“嗯,……可能是寺里的小沙弥。”
“小沙弥?”燕云轻的目光仍旧锁在魏王离开的方向,他分明瞥见男人的一角衣袍。收回视线,池边的放生盆还弥留一圈浅浅的水迹。他的疑惑更深。
“云轻,我们许愿吧,快来!”解罗裳丝毫没留意他凝重的表情,挽着他走到许愿树下。
“比翼连枝,今生所愿。”
写下这八个字,燕云轻的心情略微轻松。抬头,妻子解罗裳也搁笔,与他相视一笑。
“写的什么?”
“不告诉你!”
“让我看看!”
“不行,看了就不灵了!”
“莫非是求子?”
“胡说,我不理你了!”
解罗裳娇俏轻笑,拿着写好的愿望书跑开。燕云轻紧随其后。二人跪在树前,虔诚祈祷。“希望月老成全明月和魏王……”
解罗裳在心里默默吟念,她的愿望有些俗气了——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解罗裳与燕云轻回到府中,却见庭院里停放了两只大箱笼。管家正陪燕敬看着什么文书。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燕云轻一口道出两人的疑问。
“哦,”燕敬轻应一声,将手中文书递与他,方答道,“你自己看看吧,靖南王给府上的贺礼,顺便为华公子的唐突请罪。”
“华公子?”解罗裳听得云里雾里,疑惑的看向燕云轻。
燕云轻没有正面回答,却直言不满:“一句唐突就像盖过抢亲的荒诞行径,他们也太不把我们燕府放在眼里了!”
解罗裳恍然大悟,他们口中的华公子就是前日抢亲闹事之人。
燕敬思量良久,道:“罢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靖南王的为人我信得过,也许真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云轻……”解罗裳温言唤道,拿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燕云轻缓过神来,才意识到,介意这件事的不止是他,还有面前的妻子。如果他再斤斤计较,彼此只怕会心生芥蒂。想及此处,燕云轻轻轻握住解罗裳的一双素手,微笑道:“真让父亲言中了,不过是一场恶作剧。”
解罗裳笑着点点头,心下却大为疑惑:这个华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这么大的面子让靖南王为他出面?
关雎宫的夜晚总是寂寥幽静的,只有今晚不一样。因为皇帝圣驾在此,宫人们马不停蹄的忙碌着,宫里骤然多了许多人气。
皇帝在主位随意坐着,命徐庄将拟好的嘉名呈给下首的怀香公主。
长乐,永安,嘉和……
怀香公主按捺内心的激动,起身来到御前,行跪拜之礼,平静说道:“怀香乃废后之女,不敢妄求皇恩。还请皇兄收回成命。”
皇帝有些意外,随即说道:“这是什么话?先帝的女儿之中,朕只与你最亲近。朕册封御妹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要怪朕这些年疏忽才好。”
“臣妹不敢。”
“好了,好好看看,喜欢那个封号尽管跟朕说,一定要合你自己的心意。”
“皇兄定夺就好,臣妹都很喜欢。”
“怎么能都很喜欢?不久给你招驸马难道也说都很喜欢。别为难朕了,好歹分出个高下来。要是都不如意,就自己重新拟。”
“如意?哎,如意怎么样,朕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如意公主。怀香,这个可好?”
“皇兄日理万机,还为怀香绞尽脑汁,怀香真是万事如意了。”
一旁,徐庄也随声附和,连连称好。
怀香公主的封号就此落定。皇帝继而许诺:选驸马之后再督造公主府,封汤邑。
蔼蔼的水汽萦绕身侧,芬芳的花瓣散发着幽香。怀香公主浸在浴桶中,深吸一口气,心情舒畅。自从与燕云轻重逢,她就像活在暗夜里的小兽。压抑了这么久终于嗅到阳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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