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青螺山云山村旧址的后山老坟地里,六个找来帮忙挖坟的警察,负责验尸的许法医,外加刘百川和探案组,一共12个人,正围着一个小土堆,土堆的前面立了个简陋的石碑,石碑上刻着着:爱妻邓秀芝之墓,丈夫云长青,儿子云逸德云逸凡,敬立,丁丑年甲辰月已卯日。
站在墓碑前的,除了等着挖开坟墓的12个人,还有屠户老马和一个他正扶着哭哭啼啼的老妇人,这就是邓秀芝的妹妹,邓秀萍。为了不打草惊蛇,所有人一番商量后,决定只联系老马和他母亲,由他们悄悄带路来老坟地里验尸。
大家首先是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地烧了一柱香给长眠于地下的人,十七年过去了,邓老太见到姐姐终于有望不再冤屈地长埋于此,便激动地泣不成声:“姐姐啊,你不要怪我们吵着你休息了,我们也是想为你沉冤得雪啊~”
六个警察每个人喝了几口二锅头之后,拿了几把铁锹铁铲就开始挖了,老太太靠在老马身上好几次差点没哭昏过去。
小土堆没有被水泥封起来,除了长着些杂草,挖起来还算轻松。就这么你一锹我一铲的,很快就把土堆挖平了,又挖了不深,就听到了木板被铁铲撞击的声音。许法医马上警告挖坟的人小心一些,不要弄坏了别人长眠用的棺材。众人放慢了手里的动作,开始小心翼翼的把棺材盖上的泥土给铲到外头。
许法医依旧很冷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并不急着马上就开始动手检查棺材里的骸骨,反而很镇静地给每一个人发了一个口罩,一边解释着:"等下开了棺,因为尸体是在棺材里腐烂被分解的,所以可定会有一些异味,散出来的气体里可能会有细菌,大家戴着口罩会安全点,最近身体不好或者有什么疾病的人就站远一点。"
她说完之后,有两个站在棺材边上的警察赶紧退到了马屠夫边上,也不知是真的生病了还是忌讳这种事情,许法医并没有因为这两人的动作而有所犹豫,她知道现在少了两个帮衬的人,只靠四个人开棺怕是会不顺利。便自己也跳进了挖坟的坑里,拿起了被刚刚两人丢下的撬棍朝着另外几个棺材边上的警察点了点头。
正当五人要开始用力的时候,许法医的撬棍却是被人从后头拉了一把。许法医转过头,原来是杨浩文从后面拉住了她:“你在边上指挥我们好了。”
许法医准备去拿另一把空出来的撬棍,却发现郑克也已经陪着杨浩文一起下到了坟坑里,冲着她挥了挥手里的撬棍。许法医有些诧异,还想僵持,坑边的赵雅美伸手准备把她拉上来,笑道:“这种事情就留给他们男人干吧。”许法医也不好再拒绝,莞尔一笑:“那就麻烦你们了。”
这倒是让知道许法医一笑千金的杨浩文吓了一跳,自己现在到底是奇葩呢?还是天才呢?
棺材刷了好几层桐油,所以经久不腐,在日光下散发着幽幽的神秘感。棺材的两边个站了三人,只听许法医数了三个数,大家手里的撬棍一起用力,只听咯吱一响,几颗棺材钉就作废了,然后又一次数了三个数,大家又撬了一次,这一次声音小了许多,几乎所有的棺材钉都脱离了原来的位置。
现在所有人都紧张得连气都不敢喘,一边老太太连哭都忘了,眼睛望着棺材盖翘起来的那道黑色缝隙。许法医下到土坑里,让六人一起联手把棺材盖给抬了起来。
没有发生想像中的诈尸,没有满棺材的奇怪虫子,甚至连灰尘都没有扬起一星半点,倒是让第一次开棺验尸的杨浩文失望了不少。只有一具发黄的骸骨附着些看不出颜色和样式的破布静静的躺在里头。大家出奇地安静,还好选的是大中午,太阳当头的时候,不然这种安静真是怪瘆人的。
杨浩文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觉得骷髅头眼睛部分的两个黑洞,让他觉得这人死的时候到底是安然闭眼了还是永不瞑目。
许法医戴着手套先是摸了摸盆骨,又看了看头骨,然后开始解说:"根据骨盆和头骨特征判断死者是女性,生育过。"然后又把骨盆之间的缝隙仔细的检查了:"根据骨盆的闭合状况死者年龄在四十五到五十岁。"然后她拿出卷尺测量了一下骨头的全长:"死者生前身高大概在一米五五到一米六零之间。"然后她又仔细翻看了脊椎淡淡说:"死者生前从事大量弯腰的体力劳动,脊柱磨损严重。"
最后她抚摸着每一根肋骨,口气沉重:"死者生前经历过多次家暴,手臂的肱骨和胸部的肋骨有骨折和骨折愈合后的痕迹。"她的手慢慢上移到颈部,仔细低头查看:"舌骨骨折没有愈合迹象,证明是死亡前后发生的,证明死者有被勒死或者吊死的嫌疑。"大家听到这里心凉了一半,老太太又做好了开始嚎啕大哭的准备。
但是许法医并没有马上放弃,她走到棺材的正前方,眉头微皱,轻声说到:"头骨有骨裂,表明死者死前头部遭到重击。"大家听到这里又都倒吸一口凉气,有警察甚至开始窃窃私语。许法医把头骨拆了下来,用手电照进颅内,宣布道:"骨裂范围颅内出现过水肿,证明是心跳停止前被击大,可以推断死者的死因是被重物击打头部,初步断定是他杀。"
郑克兴奋地差点没惊叫出来,后来想想别人被杀,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祝贺的事情,看了看周围的人,也无不是激动的。
这话一说完,只听得老太太一声:"姐姐你好苦的命啊!"又开始继续她的嚎啕大哭,一旁的老马气得直跺脚:"操他娘的王八羔子,杀了人还敢当村长,真是吃了狗熊豹子胆了。"他的这一连串骂骂咧咧,惹得周围的人都有些怒意,的确,这青天白日,杀人偿命的年头,能够敢这么大胆的人的确不多了。
但是这种心情没撑过两分钟,就有两个警察气喘吁吁的依照他们上山的路跑了过来:“队长,队长,云逸凡不见了。”
刘百川还没解过味来:“什么叫不见了?”
“我们接到命令就去镇上找他,找了整整一圈,镇上所有地方都去过了,就是没有看到云逸凡人。”两人依旧气喘吁吁。
刘百川有些气急败坏,看来今天开始搜山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要逃的准备了。赶紧吩咐道:“去给各个管理交通要道的警局发通缉令,不能让云逸凡这个混蛋逃出麓南市。”
这坟一挖开,云长青的好日子也就只能到今天了。刘百川的人其实老早以前就已经对这个案子烦不胜烦了,又害得自己的同事进了医院,现在还查出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犯下滔天大罪,那感觉可真是憋屈,哪能不让云长青这只老狐狸尝尝苦头呢?
于是一大群人,带着哭哭啼啼的邓秀萍又往云长青家出发了,只余下六个警察陪着许法医把骸骨给收起来,带回麓南市做进一步鉴定。
云长青家院子外,在邓秀萍地嚎哭和老马地咒骂声中,许多不明真相围观群众越聚越多,有的甚至还在打电话邀朋友前来看戏。在热热闹闹的场面下,只见得五个警察冲进云长青的家,云老爷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刘百川一边大声斥责,一边从外面走了进来:"云长青你因涉嫌杀害邓秀芝被捕。"说完,就走上前一把铐上了云长青的双手。
云长青倒是没狡辩什么,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怨恨地看了一眼站在专案组边上的邓秀萍,他毫不畏惧那些指指点点,反倒有些趾高气昂。
站在一旁身材魁梧的老马,他一把拧住云长青的衣服领子,吼道:"十几年前我他妈就想打死你了。"一旁的警察自然是不会让这个发生,赶紧上前想要分开两人,老马一口唾沫,直接吐到了云长青的脸上。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生气,倒是无从知道的,说不定也不过是为自己的选举演场戏而已。
王隼目带着自己的人站在专案组的后面,他们更像是局外人,他们既没有镇上居民的好事激动,又没有专案组的义愤填膺。现在王隼目担心的是,时间过了这么久,单凭法医从死者身上找到的线索,根本就定不了云长青的罪,别说什么dna样本了,这么些年过去,不论是案发现场,凶器,人证物证都是一个不可求的状态了,他们最多扣着云长青几天,最后会因为证据不足无法递出起诉将其放走。
刚想到这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拨开骚动的人群冲进里院子里,质问起王隼目来:“王组长,你这是要唱哪一出啊?”
王隼目只好耸耸肩膀对着还来不及换下白大褂就跑出来的云逸德说:“我当时去你的卫生所问过你,你应该知道我在干什么。”
“你们可有证据?”云逸德有些怒不可遏。
"云逸德,我们今天在邓秀萍的准许下开了棺材验尸,你母亲死于颅内硬膜水肿,颅骨有骨折痕迹,应该是死后才被吊上去的。"杨浩文有些同情这个男人,“还有,你弟弟他因为涉嫌杀害刘翠玉,王悦欣和张兰香,现在正畏罪潜逃。”
云逸德突然冷笑起来:“我回来就是为了逸凡,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我现在反倒是自由了。”
杨浩文没想过云逸德会没来由说这么一句,心里不禁想起了云逸凡在超市里的那句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不明白,云逸德可曾真心为了自己的弟弟留下来过,因为他看上去很后悔做了这个决定。
郑克和赵雅美也是眉头微皱,上前说道:“云逸德我们现在必须得请你和我们一起回麓南市警局协助调查。”
云逸德保持着他的那份冷笑:“没问题,你们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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