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广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上界的家伙在他身上打主意,那么他便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变成了上界化解煞气危机的钥匙,这把钥匙能打开两界通道的大门。
现在两界通道已被断开了,那只要阿广不乐意,他们就永远也别想过来,可即便他们不过来也难逃煞气的困扰,水娇也说了斩断天地之桥并不能彻底杜绝煞气之危,阿广打算利用上界投鼠忌器的心理,让凡间从此脱离上界的掌控。
阿广把自己的想法一说,萧有祥脸现忧虑担心道:“如果上界的人出尔反尔,等你找到化解煞气的办法,他们再对付你如何是好?”
胡均也跟着萧有祥着急,脸色都酱紫起来,阿广忙示意石天晓帮他顺气,一面假作轻松道:“那我就永远留着煞气不解决,这叫养贼自重,曾剃头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水娇闻言惨然叹息道:“如果找到煞气的本源却不解决它,难道你不怕有朝一日煞气成了势脱了掌控,从此断了玄门的根本吗?而且生活在煞气充斥的环境下凡人便断了灵根。”
永行禅师却合十阿弥陀佛,大叹罪过,却在礼佛后断然道:“煞气早就成了势,看现在的样子对世间凡人也没有大碍,科学大行其道,这样一来尘世反而有了新的出路,一饮一啄前缘早定,只是如此一来巫门便要断了根源,没有巫医守护于天下苍生甚憾,至于佛道,便当作思辩法门、心灵慰藉也未尝不可。”
石天晓和胡均听了之后很紧张,胡均更是向阿广伸出手来,等阿广俯身握住他时,胡均用力地抖着手嘱咐道:“不能让神拳断了根本,你用科学改良神拳已经接近成功,一定有办法越过灵气本源的门槛,无论如何不能让神拳湮没,不然爷爷死不瞑目。”
阿广拍拍胡均的手背安慰他道:“爷爷您放心,孙儿已经有了头绪,人体的本源在基因里,心识也通过基因来传递,只要解开人体遗传的奥秘,我便能用科学的办法让神拳传承下去。”
说完阿广直起身来望向水娇等人毅然道:“断了灵气根源便再也没有人能成神称圣,但对于凡人而言却公平合理,没有人天生就高人一等,这才能真正实现孙大圣说的,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再也没有人可以把凡人当作蝼蚁一样予取予求,更不容少数人坐在世人头上作威作福。”
接着阿广又看向胡均和石天晓笑道:“巫门从来就没有把自己摆上神坛,而且巫门也只向身心内求,只要解开了人体玄妙,以我对医术的了解,巫门可以从另一个方面找到出路,况且刑天干戚之志便在于破除阶位之分,不想自己头上时时供奉着一个主子,我也想有一番这等作为。”
这番掷地有声的宣言让萧有祥、永行禅师、水娇闻之色变,却也无法辩驳,他们只能低头化解心中的不安,却又隐隐期待阿广所描述的情景。
满天神佛骑在世人的头上太久了,森严的阶层制度让凡人只能苟且偷生沦为刍狗,众生平等就是一句笑话,骗了世人香火功德,却从来没有兑现过,现在社会变革的大潮终于爆发出来,必将荡涤这一切,彻底改变整个世界。
而阿广只不过是要在仙佛之间也来一场革命罢了,革命革命,逆天改命,只有推倒头上的泥偶塑像才能翻身当自己的主人,这对于阿广这种造反传家的家伙来说还是好事。
胡均听得阿广表明心志也欣慰非常,他不舍得放开手,拉着阿广颤声道:“好,阿广有志气,这样一来爷爷就放心了,爷爷走后阿广不要难过,爷爷马上就要见到奶奶了,让她一个人呆了几十年了,她一定很孤单,爷爷去陪他,你们要高兴不好伤心,爷爷以前就答应过奶奶,以后咱们家要笑着过日子。”
胡均说到这里便没了声息,眼晴也闭了上,石天晓在旁边唤了几声也没见他应承,忙伸出手去探胡均的鼻息,胡均却又猛地睁开眼笑道:“老叔还没翘呢,我歇口气,逗你玩的。”
也许是因为气急又憋着要装出轻松的样子,胡均说着说着就咳嗽了起来,咳得眼睛凸出,须发尽立,却还是断断续续道:“把我…抬到堂屋…去,把厚新…厚鹏…都叫来,还有…夷女和月如…小孩太小…不要…让他们…看到…不要…吓着他们!”
阿广强忍着悲痛和闻讯过来的胡厚鹏、胡厚新一起把胡均抱到了堂屋,还布置了一张软榻,可胡均却倔着要坐起来,还得端端正正一丝不苟。
待众人都到了场,胡均可能是因为歇了一会,也可能是因为回光返照,变得满面红光。
他眼睛亮闪闪的却一语不发,只是依依不舍地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林夷那,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夷女,你和厚新过来,给爹磕个头,爹来不及看你过门了,先把你的礼领了,见着你婆婆也好给她一个交待。”
林夷泣不成声,胡厚新扶着她跪了下去,两人依礼向胡均拜了三拜。
待二人行完礼,胡均叹道:“当年你们的爷爷奶奶也是这般历尽磨难才走到了一起,你们以后要珍惜来之不易的缘份。”
林夷答不上话来,只是猛地点头,胡均满意地拍了拍额头又看向萧永祥道:“有祥大哥,小弟累了要先走了,同和堂的后辈就交给你看顾了,还是老规矩,小弟我去探路,大哥你在家坐镇,这一次我一定帮你踩平道。”
萧有祥悲伤不能自已,脸上的白须不断地振颤,却强行镇定地点了点头。
胡均接对永行禅师说道:“阿广就交给你管教了,他比较冲动,很多事情没把炮,其祥你得勒住他,你姐那里我打了包票,包管她不会怪你,你慢些来。”
说完又对黄月如道:“见着玉梁老弟我给他带好,放心吧,你爹有人陪他喝酒了,那时他总喝不过我,这次过去我一定让他尽兴,家里的事情我还是托付给你,厚鹏不着调,厚新和林夷是老好人,只有你最能拿主意。”
这番交待下来,所有的后事都面面俱到了,胡均却意犹未尽,又转向阿广道:“爷爷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做成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大丈夫行事当顶天立地,所以爷爷走后不要让爷爷躺着,也不要留下遗蜕,一把火烧了了事,不占天不占地,你给爷爷制一发大的轰天炮,把我的骨灰发到天上去还能化作肥料,咱们老胡家世世代跟硝药打交道,这般爷爷也算是死得其所。”
阿广的脖子都因为心绪剧荡梗得动弹不得了,他只得哑着嗓子答道:“孙儿一定照着爷爷的吩咐办。”
胡均满意地微笑起来,想了想发现漏了在外面的家伙了,忙又向萧有祥道:“玄仔那里你和其祥多关照一下。”
接着又对林夷道:“罗家的表弟来信说阿兴和阿宏跟革命党走得很近,我大抵是管不到了,你得机提醒一下他们,至于他们的路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咱们老胡家从来不缺造反的筋骨,只要不吃亏便行了。”
说完胡均便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大声吟唱道:“去休去休,解脱掣肘,我打马过阳关,一些儿形影不留,望乡台上离人苦守,待我相慰相欢解孤愁,哇哈哈哈……”
笑声上扬,刚荡漾开去又顿时嘎然而止,众人都怆然泣下,从呜咽渐成嚎啕,独独胡均一人端坐众人跟前满脸笑貌,笑得那么畅快,那么肆意,那么从容,从此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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