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被打断,叶念尘抬眼看去,一个看起来年纪尚轻的男子走来,倒忘记了,进了仙宫就不能凭长相看年龄的……
“师父,”沈川向千少陌行礼,忽然看到一旁的叶念尘,微微吃惊,“叶姑娘?”
叶念尘似乎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侧头,“阁下是?”
“在下小徒,沈川,此前倒是得幸见过叶姑娘几面。”千少陌淡笑,为一旁略显尴尬的小徒解释道。
沈川,在祀神日上似乎是有这么个人出现过,不过叶念尘那时只顾着和绍芜拌嘴,根本没有仔细瞧过。
“沈公子,”叶念尘象征性地问声好,暗自叹口气,没想到她在这里人气这么高,到哪里都有人认得自己,没办法,人太美。
“师父,方才太晨殿来报,请您速往。”沈川双手交叠放在低垂的额前,毕恭毕敬,却不忘偷偷看一眼叶念尘。声名传遍四海,善行遍布天下,医术大会上的出众表现使得“医仙念尘”从此扬名,恶疾久久不治的秋慕客长座也在她的妙手回春之下重见光明,再加上前几天祀神日上引起的大骚乱,而这,仅仅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谁不想仔细看一看是哪个天才奇葩呢?
叶念尘好奇:沈川说话的时候,为什么双手总放在额头处呢?想一想,她和叶长青说话的时候,大多是叶长青常做这个动作,不过是单用一只手,而且是放在太阳穴的位置罢了,叶长青说他头痛,想到此,叶念尘觉得此时这个看起来是少年的少年很可怜,年纪轻轻就犯这种头痛病。
千少陌有些抱歉道:“令叶姑娘失望了,恐怕今天在下不得为叶姑娘弹完此曲。”
“千长座有要事在身,叶念尘也不便打扰,”叶念尘施了个礼,“就此告辞。”
千少陌没再多挽留她,说了几句客气话,命人将琴收进琴盒中,没留意到叶念尘对自己的小徒弟说了什么,叶念尘走后,就匆匆偕同沈川赶往太晨殿。
途中
沈川有些怅然地看着千少陌:“师父,照您看我这病还有得治么?”
千少陌不解:“什么病?”
沈川更加怅然道:“不知道,叶姑娘只对我说有病就要赶紧治,拖晚了,小病也酿成大病不好治了。”
千少陌吃惊道:“你有病么?”
沈川:“……师父,这样说,不太好吧。”
……
幕夜,在业离宫耽误了些时间,就即便有秋慕客的指引,仍是没有赶在日落之前回来,叶念尘瞧着天上的月亮,这个时间,不要说晚饭,夜宵也该早早吃过了吧。
奔波了一天,空荡荡的胃早已饿得叫嚣起来,没奈何,看来她今晚只得喝几口茶水充饥了。
屋内,没点烛火,唯月光洒下。虽然天色很晚,奔忙一天也很劳累,但她依旧想沐浴完毕再休息,做过大夫的人都知道,医者们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同程度的洁癖。叶念尘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走入围屏后,准备拿个小木桶去打水。
围屏后似乎有东西她却没有注意到,“哎呀!”突然被什么磕了一下。映着月辉,浴桶内泛起微微光波,尚还温热的水,浸着白梅花的香气,叶念尘微楞,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向小几上看去:一碟精致的小点心和黑色的小布包被细心的人,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桌子上。
花香醉人,月光醉人,不觉间的笑意伴着白梅花香,在水中散开。
叶念尘拧了拧还湿漉漉的头发,摸着黑,从小布包中找了张脸皮戴上,她向窗外望去,白梅花处,叶长青屋内的灯火还没有熄,拿着手帕擦干了手,戴上手套,站在窗口望了许久,才推开门,顺着梅香寻去。
白梅清冷,虽没有白雪的寒意,在风的陪衬下,也使人觉得心凉。叶念尘看着近在咫尺的屋舍,停住了脚步,分明来之前都想好了说辞,到了这里,却不敢再向前走一步。脚尖向回缩了缩,蹭出梅花枝断的声响,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形。枝头的梅花被折断,叶念尘轻咬着唇,注视良久。
深吸一口气,呼出,算了……明天再向叶长青道谢好了。
清冷的月光映着清冷的白梅花,脚下踢弄着小石子,翻滚处,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枝头的梅花开得正好,而地上的白梅花沾染到了些泥泞。
心中空荡荡的,有点失落。
叶念尘叹了口气。
“既然来了,为什么这就回去,是怕回来的晚了,会受为师的责罚么?”
清冷的声音传到她的耳畔,叶念尘忍不住心下的喜悦,回身,房间的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似乎正等着她进去。
“师父!”叶念尘小跑着,欣喜地看见叶长青正端坐在案几前,小几上,是一本摊开的《洛洺记》,和两只斟满的小茶杯。
叶念尘跪坐在叶长青面前,乖乖认错道:“弟子回来晚了,令师父担心了。”
“去哪里玩了。”叶长青随意地翻了下书页,这句话他好像常问。
“听千长座弹琴了。”叶念尘诚实道。
叶长青没有看她,“真的?”
“当然是真的!”叶念尘麻溜地表现出万分诚恳,“我什么时候诓骗过师父。。”
叶长青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诓骗我的时候不要太多才好。”
叶念尘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师父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是在等弟子么?”
叶长青继续看他的书。
“师父?”
“点心可还合口?”话一落,叶长青拿书的手一顿,才想到什么。
叶念尘笑笑:“合口,一定非常合口,只是闻着就很香了。”
叶长青放下手中的书,良久无言。
“师父,”叶念尘大概晓得他心底在想什么,笑道,“前些年为了研究草药药理,亲自尝了些草药,这才不慎吃坏了味觉,但也无大碍的。”
梅香萦绕,烛火忽明忽暗,叶长青眼眸微垂,“你的胆子还是这样大。”门未关好,不时有风吹进,叶长青看着她仍未干的头发,“不早了,休息去吧。”
“哦。”叶念尘低低应了一声,似有些不情愿,临关门时,听得淡淡一句:
“夜间天凉,往后莫要再湿着头发出来。”
嘴角的笑,更深了,今夜,注定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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