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之中的天机阁一如继往的宁谧,观星台上,凌虚手搭凉棚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一脸的肃穆,过的弟们屏息静气,几乎是踮着脚尖快一小跑地走过。
凌虚这样已经连着好几天了,弟们都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实在是令人担心,有人悄悄地通知了山外的尘湘,尘湘闻讯赶了回来,刚好又瞧见凌虚这副模样。
尘湘先不作声,朝着凌虚仰望的地方看去,只是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看,那里是不是亮了些?”尘湘正要开口,凌虚突然问道。
“哪有。”尘湘一笑,说:“哪有大白天观星的,师兄,你紧张了。”他知道师兄一向看不开,尤其是事关天机阁的生死存亡。
可是凌虚很执拗,他坚定着自己的意见,说道:“不,正是因为是大白天才看得更清楚。”尘湘摇头低笑,又劝了凌虚几句凌虚却是不听,还拉了他上前,指着天空的一处叫他看:“你看那里,是不是?不对吧?”
实在是拗不过师兄尘湘飞快地朝天空瞄了一眼,只是敷衍地瞄了一眼就回收目光,却在收回目光的一瞬间感觉到有一东西飞快地在眼中一划而过,方位正是师兄所指之处。他心中惊骇,再抬头细瞧去,果然是!
“出位了?”尘湘惊呼道。
勾陈四出位,帝星变弱,虽然现在看上去还未有取代之势,但他们都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观星观下传来一阵惊呼,有人闯上来了。
“是谁?观星台重地不可乱闯,不知道规矩吗?”尘湘拿出了道长的派头,冷声喝道。
底下的人却是对尘湘的喝斥不放在眼里,一阵风似地跑了上来。
原来是李清风,他一上来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却是没有理,直接喊道:“师兄,那丫头从家里跑出去了!”
她终是踏出了这一步吗?
尘湘看见凌虚身体一颤,一副摇摇欲坠的样,连忙收住心中的惊骇,飞快地将凌虚扶住。“师兄!”
“不是给李家人说了,让他们早些给她找个人家吗?”凌虚咬牙切齿地恨道,望着尘湘老泪纵横:“师弟啊,天机阁真的就要毁于我手了!”
“师兄,这是命数,你不要过于自责了。”其实尘湘是想说天机阁不是毁于你手,而是……,他朝李清风看去,那小急得脸色跟七彩盘一般,不由得一叹。“终究是命数!”
凌虚哭得昏天黑地,李清风却是一点儿心疼师兄的心思也没有,只是跺脚说道:“我说她怎么突然跑了呢,原来是师兄你的主意!”又气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做呢?你们明知道……”
“明知道什么?!”凌虚气急,跳起来一拂尘就甩到了李清风的头脸上,骂道:“就是因为明知道你对那丫头起了心思,我们才要赶紧地处理了她!”
“师兄!”竟然是真的这样,李清风实在是难以接受,大喊道:“你们过份了!”
见瞅着师兄和师弟又要吵成一处尘湘连忙将二人隔开,先劝凌虚道:“师兄,清风已经不小了,有什么话好好地说嘛。他现在也是长辈了,你这样动辙打骂于他,叫那些小辈们见了多不好。”凌虚哼一声转过了头去,尘湘又转过来劝李清风:“清风啊,我们不让你跟那丫头走近那也是为了你好。”
“什么是为了我好,我看你们根本就是见不得我喜欢上一个人。”李清风冷哼,直言道:“你们就死了那份心思吧,别想把天机阁塞给我!”
“你就是想要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凌虚又来了气,一指指着李清风就将他一顿数落,见瞅着师兄和师弟又要掐在一处,尘湘又忙过来和稀泥,先劝住了凌虚,又才对李清风说:“缘份天定,清风她终究不是你的善缘。”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离那丫头远一些,你偏不听!”凌虚也压住了火气,对李清风说道:“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们整个天机阁也得离她远远的。”
“这话说得倒是有趣,既是要离她远远的,又何必接她去玄真观?这些年谁养着她?教着她?咱们天机阁的那些所藏也不知道进了谁的脑里!倒是为何?”李清风冷笑噼哩啪啦地说了一大通,凌虚只觉得又气又堵,抓了拂尘跳起来就又要打他。这次可是动真格了,李清风眼见着不对立即抱了头跑开了,尘湘也忙将凌虚拉住。
这几年日过得越发的难以清静了,尘湘颇为头疼,先好言语劝了凌虚,再劝了小童儿护凌虚回去休息,再去追上李清风。
李清风蹲在山门口的巨石上生着闷气,看到尘湘来了也不理。
看着李清风小孩的堵气样尘湘不由得发笑,跳上了巨石一屁股坐在李清风的旁边,语重心肠地说:“清风,你就听师兄一回,别去找她了啊?”
“师兄,你们是怎么了?看天象,推易经魔魔了吧?”李清风扭头看着尘湘好笑地说道,“我就觉得奇怪了,你们既然那么怕她还留着她做什么?要我说不如直接……”李清风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冷笑着说道:“岂不一劳永逸,更干脆?”
“别说堵气的话。”尘湘伸手拍了李清风一巴掌,说道:“二师兄知道我们清风最是重情重义的男儿,记着她对你有求命之恩,一向想抱。只是清风,你真得听师兄的,离她远一点,要不然你会死在她手上的!”
“二师兄。”李清风收住了脸上的痞笑,郑重地喊了尘湘一声,尘湘应声转过头来看着他,他道:“你有没有后悔过?”尘湘一愣,李清风又说:“听说当年建康城破你是有机会带封宁公主离开的,你当时为什么没有把她带走?也是因为算到她是你命里的克星吗?你是害怕和她在一起受她所累而丧命?”
尘湘脸刷地变得煞白,身也跟冰冻住了一般僵在了那里,两眼圆睁,慢慢地眼眶与脸充血变得通红,脖上的经络暴起,在通红的皮肤下突突地跳着,眼眶内也渐渐地盈满了泪水。
李清风看了尘湘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他道:“原来二师兄还是会觉得难过啊?我问你,当你听说她被新帝欺辱时是个什么心情?有没有想过当年若是你带她走,陪着她,她就不会受逼侍奉自己的杀父仇人,更不会侍奉完杀了自己父亲的老,又委身杀了自己兄长的儿?会不会觉得就算是死也不愿意看她受这样的屈辱?”
“你别再说了!”一向温尔雅的尘湘暴怒了,一拳打在了李清风的身上,吼道:“好,你有本事,那你就去找她吧,不怕死就去找她!”
“我怕死。”李清风掸了掸衣袂,淡淡地说道:“我怕死也要去找她,就算如你们所说的将来死在她的手上,我也要去找她!”然后盯着尘湘一字一句地吐道:“总好过你和大师兄行尸走肉般活着更好。”
“滚!”尘湘飞起一脚踹到了李清风的胸口上,李清风如脱了线的风筝一般飘然地朝巨石下坠去,“滚得远远的,别再回来了!”
下坠的李清风听见尘湘气败坏的吼声笑了,遮蔽许久的黑沉沉的阴云突然破开了一道缝,一缕金灿灿的阳光从绽开的缝隙里射出,阴云被金光逼退露出后面蔚蓝的天空。
“不,我会回来的,而且还会证明给你们看,你们错得多离谱。”李清风回头望了一眼巨石,只见顶上的人衣袂飘飘,很是仙风道骨的模样,不由得呲地一笑,实在是觉得讽刺。
又是被打出山门的,李清风又没有代步的工具,只得甩开两条腿在山林小径中狂奔,青翠的草木飞速地在两旁倒退而去,风带着凌冽又挟着阳光的温暖扑在脸上,李清风心旷神怡。
奔得累了,随便捡了一个地方歇脚。
一根尺来长的木棍唰地从他的眼前疾驰而过,射中了自己瞄了许久的大鱼,李清风气败坏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长得颇为俊秀的年轻人正憨憨地冲自己笑着,与自己的目光对上还冲他喊了一声:“师叔!”
不是自己的那位好师侄罗睺又是谁?
李清风一眼就剜了过去,没好气地道:“你又跟上来做什么?回去!”那死丫头就喜欢这小憨憨傻傻的模样,可不能叫他跟去了,要不然她眼里哪还有他的位置?
罗睺挠了挠头,颇有些为难,说:“不行啊,师父说叫我必须跟着你,要不然就抓你回去。”
一听这话李清风就气不打一处来,同时也如被扎破了皮的猪尿泡直接瘪了。没有办法,这小就是一根筋,可是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的,可恨的是自己偏又打不过他……
看来,注定是要叫这小跟上了。
“你过来!”既是拒绝不了那也人有接受了,只是李清风却并不认命,他准备敲打敲打这憨小。罗睺踮踮地跑了过来,李清风故意叫他蹲在地上,自己站在他的面前,做出盛气凌人的气势来,对他说道:“我把话给你挑明白,我这次去可是给你找婶娘的,你可不许给我捣乱!”
罗睺点头如捣蒜,嗯嗯地应着:“我知道,二师叔已经给我说了,是海棠姑娘,我会离她远一些的。”
“算你小识趣!”李清风满意地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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