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琦凝望着窗外如烟如雾如尘的雨丝缠缠绵绵地下,心里的伤痛渐渐散漫开来。十五年了,母亲走了十五年了,她以为过了这么久,再想起时心里不会再揪心地疼,仿佛那些已久远的记忆如同一把巨大的剪刀,把她深深埋藏的情感一片一片的割裂开来,然后轻轻抛洒,一切又都不见了踪影,只是心里的伤口还隐隐地,会疼!
每次想起母亲,玉琦总不知不觉地扬起笑意,心里拥挤着一种温馨而踏实的感觉。她总是怀念母亲含笑地看着偶尔穿反了衣服的她,然后轻柔而熟练地帮她整理着,温暖的指尖时不时地碰触着她细嫩的颈,似一束轻巧的阳光洒在了上面,很舒服。
她还想念着那些零碎地片段,曾经贴着母亲地双膝,摩挲着有点粗糙的衣服,像慈祥而安闲的老人坐在阴凉地树下悠悠地摇着摇椅,世界只是头顶的一片遮阴。而她的世界则是母亲,她以为会一直如此,如此下去的,没有风波,没有生死别离。
幸福的光阴太短太少,她还来不及抓住,一切就都已经离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看着来时的路,静静地发呆!
穿过指尖的时间总如噩梦般缠绕着她不安息的心,母亲的一颦一笑仍旧深深地刻在心里,可是人却早已走了,连一次告诉母亲以后再也不调皮地机会都没有了!
不知不觉,脸颊一片湿凉,粘腻得紧,伸手一摸才发觉是流泪了!自从来到这个家,她就很少流泪了,因为怕母亲会像以前那样蹙着好看地眉头,她不喜欢自己哭泣那就坚强一些吧,只是今天。。。。。
“妈妈,今天我又任性,不听话了,你会生气吗?”玉琦无奈地笑了笑,似乎母亲已经回答了她!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玉琦不由得皱了皱眉,心知必是语庆这个冒失鬼,然而只一瞬间,玉琦的眉间又溢满了笑意,其实在这个家里,只有语庆是真性情地待她的吧!
许振华性格沉稳内敛,平静无波的眼里透着一抹凌厉的精光,似乎一下就可以把人看穿看透,让人心里不由得警惕起来。
他整天忙着公司的事,很少回家,就算回来了也是不喜欢和子女们拉家常,一般只是说说最近学校的事,然后无话可说就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而语然是最像许振华的,镇静而冷漠,只是那总挂在嘴边的若有若无的微笑却让人觉得她并不是那么漠然无温的,反而又一种说不出的淡淡的悲凉,玉琦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个感觉,因为和语然在一起的时间不多,而她们俩又都是比较沉默的人,自然了解的更少了。
语然十八岁时申请了美国耶鲁大学的全额奖学金,留美将近五年,她只用了五年的时间就读完了本科和硕士,并获得了经济管理的硕士学位,提前一年回国。回国前夕,她的导师还试图尽力说服语然留在美国发展,他说依她的能力一定可以在华尔街的金融业获得一个稳定的地位,发展潜力很大。
语然笑了笑,还是婉言拒绝了导师的一片好心,说要回国帮忙打理家族企业,导师这才死心了,举杯以中国的告别方式与他最得意的中国学生话别。
回国近一年,语然从总经理的行政助理一下调任到副总,主管市场销售,虽然不免会有人在背后说她只是靠家族的关系而已,还那么拽,面对这些流言蜚语,她只是轻轻一笑,似是讥讽似是不在意地一笑置之。日子久了,那些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因为他们看到了她的成绩,不是靠家族,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努力工作得来的业绩。
语欣则留在上海市攻读硕士学位,只是她从来都不像语然那样出类拔萃,她也不喜欢什么都照着许振华的想法做,她喜欢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每次都和许振华发生争执。
所以渐渐的,许振华不太管她了,她喜欢读国内的大学,攻读音乐,都随她了。他已经将所有希望放在语然身上了,有这样的一个女儿就够了,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而语庆快18岁了,可个性还是比较急躁,沉不住气,每次遇到事情总是玉琦玉琦地嚷,似乎她都能帮他解决似的。
不过她心里还是很疼爱这个和她最亲的人,至少在这个家里是这样!
语庆同样留在上海市上h大学,和玉琦同在一个学校,语庆总说他不想跟着她,只是无奈没有大姐那么厉害可以出国,就将就着喽。
其实当初许振华希望语庆到英国留学,可是他不肯,说想留在上海,许振华也顺从了他的意思。他知道从小语庆就像小尾巴一样黏着玉琦,语然比较沉默而且又早出国了,而语欣没时间也没耐心理会这个与她相差了五年的弟弟,所以算来反而是玉琦和语庆比较亲近,所以也就由着他了,等他大学毕业后再送他出国吧。
玉琦大三了,很快就毕业了,她却有点茫然若失的,不知道以后走怎样的路。她不是没想过到汇生集团上班,许振华已经提过几次了,说是把汇生的未来寄托在他们姐弟三人身上了。
语欣喜欢音乐,所以她是不会去汇生的,为此他们俩还吵过几次,每次都不欢而散,语欣干脆不怎么回家了,就算偶尔回家碰到了父女俩也没什么话说。
玉琦不想理会他们的事情,也理会不来,正如语庆说的:“二姐和爸爸天生就犯冲,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我们都要遭殃。”
汇生集团里,语然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文件,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笑容划过嘴角,突然敲门声传来,她泠然说道:“进来。”
秘书婷婷袅袅地走进来,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一点微微的红晕衬得那白皙的脸颊更是动人。
“许小姐,意飞的总裁来了,是谈关于和汇生合作的项目的融资问题。许先生和林总在总裁办公室等着您呢。”
语然终于把头从繁冗的文件中抬了起来,微笑着说:”我这就过去。”
意飞集团是四大金融业巨头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凯回、仁恭两大集团,其中以汇生集团和意飞集团的实力最强。
四大集团的创始人主要是,汇生集团的许振华,意飞集团的李佑其,凯回集团的金正,仁恭集团的林天翼,本来就因为是世交,所以自小就认识并交好,创业后四大集团之间亦是合作亦是竞争,外人对他们的关系不太清楚,只是知道上海的金融市场控制在他们四家的手里。
意飞集团早在三年前由李佑其24岁的儿子李远航接手,而李佑其乐悠悠地和妻子到处旅游去了,把那些费脑力的生意全丢到李远航身上。
李远航曾不止一次咬牙切齿地说道上了那老狐狸的当了。可是李佑其却乐得逍遥了,管他说什么呢!
可是怨归怨,他还是任命地接手了生意,而他不负众望,三年来不止更加稳固了意飞在金融界的地位,而且进一步扩大了意飞的经营面,现在意飞的涉业范围包括酒店、房地产、新闻等行业,虽然有点只是稍微涉足影响力不是很强,可是酒店和新闻却有一席稳固的地位。这也是意飞逐渐有超过汇生倾向的原因之一。
而此次合作的项目是语然建议并强力推行的酒店经营,当初许振华不太同意语然把经营方向转向酒店业,可是看到意飞不可阻挡的势头之后,许振华就下定决心让语然轰轰烈烈地做一回,所以他在董事会上力压众意,全力支持语然的提议。
股东们虽心有不满、颇有微词,可是也无可奈何,有人甚至抱着看戏的态度,心想就一个黄毛丫头也想学意飞集团,不自量力。
语然吩咐秘书冲咖啡之后就抱着一大叠文件推门而近,脸上是和平时疏远而淡漠的微笑不一样的神情,少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多了几分相知的清切。
李远航坐在紫檀木椅上,含笑着和许振华闲谈着关于以前,关于他那个没良心的老爸的事情,脸上依旧是悠然宁远的神色,笑意渐渐含在唇边,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写满了从容自信和淡定平静,让人绝不怀疑他是不学无术的放荡公子哥,却也摸不透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许振华说过这种看似无害却又摸不透的人最可怕,和这样的人交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无疑李远航就是这种人了,不过小时候和他有过几次接触,知道如今的他是深沉而思虑不可猜量的,只是儿时的他她了解,所以不至于提防甚至害怕他,她从来都知道与人交往的尺度,该信还是不信,所以许振华才会放心让刚回国不久的她接手重要的事情。
看到语然走了进来,李远航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像久在黑暗的包围下突然啊见到久违的阳光,有点刺眼,有点。。。。。惊喜,是惊喜吧。
还记得小时候见过几次,那时的她就是众人眼中的公主,人群中的焦点,周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凌傲霜枝的光环。
现在的她出落的美丽脱俗,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一根淡绿蕾丝束起,衬出干练精明的气质,眼中荡漾着几缕令人迷离的笑意,不可置疑地说,她是一个集美丽与智慧于一身、世间少有的女人。
没有错过李远航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楞和惊艳,许振华精明地笑了,心里突然有了主意,而语然则一直保持着微笑,言辞之中不知不觉多了几分轻柔温润,像雨后初开的花朵,给人清明爽朗的感觉。
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飘来,李远航唇际的弧度不断扩大。
这次的协商出乎意料地顺利,双方对于合作的细节和发展方向都达成了共识,只差融资到位就可以正式开始筹划了,只是这方面汇生的经验不足,所以大部分的细节事情由意飞专员负责,而融资的具体事情则由汇生,其实是语然全权管理,而林敛总经理则协助管理。
语然突然觉得肩上重任压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但是更多的是欣喜和面对挑战的坚决和期待。
公事谈完了,李远航并不急着离开,依旧是有些慵懒的微笑,炫目得令人心惊,语然很欣赏他纵横商场的气魄和凌然不惧的坦然自若,甚至觉得这个自负而不自傲,冷静又不失幽默,俊朗清逸的男人可以配得上她,而她亦明白许振华心里的想法,依照今天许家的地位和财力、汇生的事业,还有他对语然期望来说,女婿必然是那些继承了家族企业又具有绝对才能的人。
看许振华的态度和谈吐语气,语然有理由相信他已经把李远航作为女婿的第一人选了。想到这个语然脸就不自觉地发烫,微红的脸颊像摸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女儿家的娇羞表露无遗。
许振华很识趣地借口离开了,剩下他们两个,气氛有点怪异,但是两人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了,倒不是很拘谨,随意地聊起来了,从留学经历到美国政治再到小时后的事情,相谈甚欢,于是各自留了电话号码,相约改天再谈后,李远航就离开了。
下了电梯,走在走廊上,李远航似乎还沉浸在交谈的喜悦当中,所以没有看到前方来人了,而玉琦因为想着损友兼死党最近无端的喜悦,反常的表情,她猜想她一定是恋爱了,可是她却死活不肯吐露一点风声,严刑逼供都没有了。
她轻笑了,改天一定要跟踪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
“哎呀。”
待发觉撞上人的时候,玉琦的欣然之情全无,忍不住皱了皱眉,沉声说了声对不起后就弯身捡起自己的书,那是语庆叫她帮买的书。
一双光亮得一尘不染的皮鞋走近了,玉琦抬起头来,艰难地仰视了一下,站起身来,李远航出声了:“你不是这里的员工?”
疑问句却用了不容置疑的口气,又是一个和许振华一样自大自负的人,玉琦不悦地挑了挑眉,懒懒地说道:“我爸爸和姐姐在是这里的员工,我先走了。”
淡漠得接近冰冷的口气,让李远航原本愉快的心情一下子陷入低潮,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玉琦进了电梯,只好把不悦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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