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彭祖也加入了划船,他用刑天斧不断地在水中划着。乾坤锤和刑天斧在水中激起的巨浪将独木舟高高地掀在浪尖,独木舟似乎就在浪尖急速地飞行。
但彭祖渐渐发现,不管他们怎么用力,黑暗之水的速度还是远远比独木舟快,有几道黑暗之水的浪尖似乎都已经扫到了独木舟所掀起的浪头,两股水浪一交织在一起,黑暗之水很快就占据上风,吞没独木舟掀起的浪头,于是就形成了更大的黑暗之水朝他们汹涌而来。
这时,彭祖反而冷静下来:反正跑不掉,不如放手一击,既然它会追着我们,说明它也是有思想的生命,那它一定也会惧怕!
于是他渐渐放慢了速度。
“少侠,快点划啊!黑暗之水快赶上来了。”
帝鳌边划边着急地催促道。
彭祖干脆直接停了下来,他摇摇头,说道:
“帝鳌,不要划了!我们不要白费力气了,黑暗之水远远比我们快的!”
“怎么,少侠要放弃了吗?”
帝鳌的语气里明显透露着不满和不安。
“不!”
彭祖又摇摇头,紧紧握着刑天斧,横在胸前,眼睛死死地盯着黑暗之水掀起的巨浪,说道:
“我不想当缩头乌龟了!与其被追着死命地逃跑,不如停下来放手一搏,即便是死,也不会那么窝囊!”
帝鳌听到“缩头乌龟”一词,敏感地缩了一下脖子,然后也停下来,摸摸自己的光光脑袋,脸“刷”的红到了脖子,吞吞吐吐道:
“少侠……我……我不是想……”
彭祖看着帝鳌的一举一动,知道帝鳌的心理尴尬,他解释道:
“帝鳌不要多心,我不是在说你!我只是不想在邪恶的蛟魔面前表现出我的害怕与软弱。当你越往后退,他就会越得寸进尺!所以,让我们来吧!”
他向帝鳌伸出左手,表示要和帝鳌戮力同心,共同面对蛟魔。
帝鳌犹豫一下,然后将乾坤锤握在右手上,也伸出左手,握住彭祖伸过来的手,结结巴巴地说道:
“老朽一……一定和少侠一起努力,同……同舟共济,一起战胜眼下的困难!”
彭祖明显感觉到,帝鳌的手心有点湿,帝鳌的手掌有点抖。
于是,他重重握住帝鳌的手,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们不但要战胜眼下困难,还要最终战胜混沌蛟魔!”
二
黑暗之水已经接近了。
彭祖两腿叉开横跨在独木舟上,双手紧握刑天斧,横放胸前,双目紧盯着黑暗之水。刑天斧的锋刃朝着黑暗之水涌来的方向,发出寒冷的清光。
黑暗之水终于迫近了,咆哮的巨浪旋转成一个巨大的黑漩涡,“呼呼”而来,独木舟被黑暗之水掀起的浪头高高抛向了半空,又重重地摔下,整条独木舟在万仞鲸波上左右飘忽忽的,岌岌可危,仿佛瞬间就将要倾覆。
帝鳌借着一个巨浪的颠簸翻腾,将自己颠进了水中。一入水,头一扎,就不见了。
站在彭祖肩上的喜鹊,怒目而视着入水的帝鳌,轻哼一声:
“说你是缩头乌龟,你还不好意思!”
但彭祖依然全力贯注在双脚上,死死地定住了独木舟。所以尽管独木舟上下左右飘忽,但始终没有倾覆。
彭祖心里明白这只是黑暗之水的开路先锋,真正的最大劲敌还在后面!
果然,在几番地浪涌浪息之后,忽然“吼”的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漩涡竟从湖水中高高跃出水面,蹿上半空,在半空中调转一个头,黑漆漆的巨大的漩涡口向着独木舟,从空中直压下来。
彭祖身体一动不动,他仰起头,冷冷的目光紧盯着漩涡。从漩涡中看到了一张狰狞恐怖的面目,黑漆漆的漩涡口,深不见底,旋转的波浪痕迹,竟是一排排锋利的巨齿。黑暗之水巨口中吐出的黑森森的寒气已经掠在了彭祖的脸上。
喜鹊依然淡定地站在彭祖肩上。
它抬头看看压顶而至的黑暗之水的倾盆大口,又低头看看彭祖的肩膀,它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地方能够比这付厚实的双肩更加让人放心了。它还很喜欢看主人的脸,这张曾经稚嫩倔强的脸,如今已经因为沧桑而变得刚毅坚强。
彭祖感觉到喜鹊在看着自己,他不动声色,嘴巴轻声喝道:
“小喜鹊,快走吧!”
喜鹊却诙谐地说道:
“我倒很想到混沌的世界看看有多黑!”
彭祖会意,嘴角只一咧:
“呵呵,那就跟我来吧!”
“滴答!”
头顶上黑暗之水已经准确无误地滴在彭祖头上、喜鹊的羽翼上了。
彭祖还是一动不动,横握着刑天斧,稳稳地站在了独木舟头。
“吼”一声咆哮,黑暗之水只在彭祖头顶的咫尺之上,猛地要将彭祖吸进嘴里。忽见彭祖扬着刑天斧,纵身一跃而起,大喝一声:
“小喜鹊,来吧!”
话音刚落,他已经跳到黑暗之水的漩涡中。
黑暗之水将彭祖、喜鹊连同独木舟一起吞进了漩涡后,又蹿上半空,洋洋自得地咆哮着而去。
湖水中探出一个巨鳌的脑袋,圆溜溜的双眼望着半空中的黑暗漩涡,眼神里流露出极度的恐慌和失望。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没入水中,并消失在滚滚的巨浪中。
三
黑暗之水吞没了彭祖后,又开始在湖面上肆虐着,它掀起的层层巨浪很快地又接连吞没了远近的山峦。就在黑暗之水准备继续席卷而来时,湖中却幽然出现了一个白衣的蒙面人,正是那天夜里,彭祖准备探访魔窟时,在路上截杀的那个蒙面人。白衣人轻松自如地站在一根漂浮的木棍上。在汹涌浪涛中,木棍在他脚下却安安静静的。虽然蒙着头面,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但在江风的拂动下,此人白衣翩翩,长袖飘飞,风姿绰约,犹如一只美丽的天鹅凫游在暗黑的水面上,却一点也不弄脏洁白的翎羽。
奇怪的是,黑暗之水似乎认识这位蒙面人,也或者是被蒙面人高贵的气质震慑中,竟然停住了喧嚣与狂躁,湖面上的风浪顿时也小了许多。
蒙面人盯着黑暗之水,似乎是压低了嗓子,兀自喃喃道:“该救你还是该杀你呀?你真不该来!你不该忘记了我说的话,不该对我战斧相向啊,可我……唉……”
显然他不是对黑暗之水说的,而是对黑暗之水腹中的彭祖说的,可惜彭祖或许永远都听不见了。
蒙面人忽然低声喝道:“孽畜,放他出来!”
黑暗之水低吟一声,转了个身,想往旁边飞窜而去。蒙面人脚下犹如生风,紧紧跟着,很快就赶到前头了。黑暗之水又扎入水中,想从水里遁逃。蒙面人并不在意,他将双袖往左右两边一分,湖水竟被从中间分为两半,黑暗之水顿时又被迫现身出来,无可遁逃。
黑暗之水忽然变得狂躁起来,它咆哮一声,顿时湖面又风起云涌,浪涛汹涌。黑暗之水猛地从水中蹿上半空,似乎想要借助浪涛跃过蒙面人。但蒙面人却只轻轻拂一下长袖,浪涛又渐渐平静下来。黑暗之水失去浪涛的支撑也很快坠入水中。
蒙面人再次厉声喝道:“快放他出来!”
黑暗之水似乎见逃遁不了,又咆哮着向蒙面人扑来,顿时滚滚浪涛裹挟着蒙面人脚下的木头,时隐时现在巨浪间。
蒙面人翩然飞落在水面上,踩在潮头浪尖,似乎大怒:“大胆孽畜,竟敢放肆!”
说着他手中忽然出现一条长鞭,高高扬起,抽向黑暗之水,一道银光在黑漩涡上闪过。
“咕噜、咕噜——”的几声巨响后,黑暗之水漩涡的速度终于渐渐变慢,飞窜的速度也缓慢许多,气势渐渐减弱。
蒙面人放下手中的长鞭,长叹了一声:“唉——我又在做什么了?”
说罢他一转身,挥一下衣袖,又飘然而去,很快就隐没在茫茫湖面上。
四
忽然湖面上传来一声恐怖的嘶吼,就像是一条面目狰狞的黑色蛟龙在痛苦地呼救,黑暗漩涡又再次蹿上半空,伴随着凄厉的吼叫,在空中不断翻滚着,它先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然后又重重地伸张扩大,接着又把身体缠绕着,拼命地扭动、挣扎,似乎想要甩掉什么,摆脱什么。
湖面上顿时风起云涌,一排排暗黑的巨浪击向天空,击向漩涡,又带着漩涡摔回到湖面上。
终于,当黑暗漩涡最后一次蹿上半空,再也无力挣扎了。
“咝”!一个又尖又长的裂帛之声传来,一道寒光从黑暗漩涡的腹部划过,黑暗漩涡的身上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独木舟带着彭祖、喜鹊从缝隙间露出了身子。彭祖在空中舒展着臂膀,抡起战斧,狠狠地朝黑暗漩涡的腰身砍去,又一道寒光划向黑暗漩涡,黑暗漩涡直挺挺的身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就从腰身断做两截,化作两道黑烟升上了空中。
一道浪涛从空中卷泻下来,彭祖和独木舟立在浪尖之上,随着浪涛惊心动魄地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