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镇国王府却并没有一丝开心的气氛,府中的下人这些日子都过得战战兢兢的,王妃和世子如今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王妃还被世子狠狠的摆了一道。这些日子,心情不畅的王妃已经处置了许多下人,上位者一旦心情不好,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人,一时间,原本对王妃感官还不错的下人也对这位王妃多有怨恨。
林渊将手中的笔放下,拿起旁边的印章盖上,笑道:“来福,来瞅瞅爷这字如何?”
来福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快速的低下头道:“爷的字,自然是极好的。”
“好?只需一眼,你就知道我的字好?怎么,最近的胆子越来越小了,连看个字都不敢。”林渊将写着福字的纸揭在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从小就是看着您的字长大的,写得好不好,这么多年了,自然是明白的。虽然我见识浅薄,但是您的字是真的好,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林渊没再追问,转而道:“那位怎么样?”
来福斟酌了一下,轻声道:“王妃最近罚了好些个下人,大总管也被她训斥了一番,如今,下人们对她不满的多得是,府中这些天的流言也多了很多。”他顿了顿,继续道:“昨日,因为绣艺,王妃把小姐的绣娘辞退了,还责罚了小姐,听说,小姐今日病了。”
林渊手中的笔顿了顿,他干脆的放了下来,“父王知道吗?”
来福摇了摇头,“王妃不许下人们在王爷面前多嘴,王爷应该是还不知道的。”
“找个快要出府的人,把这事悄悄的跟父王说了,然后去找大总管,就说是我说的,提前放他回去,让他早跟父母团圆,再给他一笔银子。”
“是”
来福躬身往外走去,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晚会儿跟张欣讲,我要开库,清点我母亲的嫁妆。”来福浑身一震,世子这是要跟王妃算账了?
满府中人来人人往,人人脸上虽有喜意,却更多地是苦意,远离正院的还好些,越往正院去侍奉的人脸上就更严肃,苦意也更为隐蔽。一声尖叫从房中传来,屋外的人心中一跳,不由得苦笑起来,王妃最近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张欣一脸狰狞的倚在软榻上,手中还握着一本账簿,只是那账簿已经被包养的极好的纤纤玉手□□的不成样子。怒火几乎将她淹没,清点嫁妆,王府还未分家,他也未成家,这根本就是在□□裸的打她的脸,他在外面落了她的脸面不够,如今还要在家中羞辱她吗?除了愤怒,她心里还无比恐惧,当年柳氏加入王府,嫁妆中钱财虽然不多,却是京城中的头一份。
当年柳氏高嫁,柳父害怕女儿嫁过去后因为身份低被人瞧不起,就在嫁妆上下了大工夫。柳家虽然家财不能与京城那些老牌世家想比,但作为书香世家,书画确实不少,柳父将这些书画大半都给了女儿。柳氏去世后,林渊那时忙于照顾琪哥儿,嫁妆就一直放在库里,后来张欣嫁进来后,执掌府中之事,柳氏的嫁妆便一直由她管着,这些年,她可没少往娘家拉,有些书画当传家宝都不为过。
她焦躁的在屋内走来走去,却是慢慢的冷静了下来,这些年来,林渊从未提过此事,她才会抱着侥幸的心理偷盗些,母亲的嫁妆,林渊又怎么会知道?当年那些旧仆被她卖的卖,杀的杀,一个都没留,他要找怎么会容易?何况那些嫁妆多且繁琐,这些年过去,未必还有人记得全。想到这,她立刻让人将还在她自己私库的柳氏的东西还了回去,只要数量差的不是太多,未必混不过去。
年三十,原本是全家团聚吃年夜饭的时刻,镇国王府的主子却对正厅内丰盛的饭菜视若无睹,偌大的正厅内被大大小小的箱子堆得无处下脚。林朝成仿佛老了十岁,静静的坐在上首,一言不发,张欣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边上还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五六岁的小姑娘。
林渊牵着琪哥儿进了屋,挑眉道:“怎么,不吃饭?”
林朝成摆摆手,“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饭等会再吃。”
林渊轻轻一笑,轻声道:“还是先吃饭吧,我怕等会就吃不下去了,琪哥儿还小,饿不得。”他说完,也不管别人,拉着琪哥儿坐在位置上,悉心照顾起胞弟用膳。
林朝成长叹一声,无言的走过来坐下,玉姐儿还小,这会儿早就饿了,眼巴巴的看着母亲,张欣愤愤的盯着用膳的两兄弟,终还是坐了下来。这顿饭谁都没说话,气氛沉闷不已,等用完膳,林渊把琪哥儿交给来福,道:“把小少爷带下去,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许他出屋。”
然后低下头揉揉琪哥的儿的脑袋,“乖乖呆在房里复习功课,外祖父给你留的功课要认真做,哥哥不会有事。”
琪哥儿点点头,眼里的担心虽然还在,却还是乖乖的任由来福把他牵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哥哥不愿意让他看到,他明白。
等琪哥一走,厅中的气氛陡然尖锐起来,林渊眼中满是嘲讽的问道:“这些就是我母妃嫁妆的全部?”
张欣从奶娘手中接过襁褓,镇定的点点头,林渊嗤笑一声,从袖袋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整整齐齐的娟秀的小楷,“这嫁妆单子,是当年母妃去世前写下的,如今既然清点嫁妆,对着这单子自然再好不过。”
话音刚落,张欣就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会贪图你母妃的嫁妆吗?先是未分家又未婚就清点嫁妆,如今又拿出个嫁妆单子,定远侯府虽比不上王府,却也不是一个小小的书香门第可比的!何况,你说这是你母妃留下的,又有谁能证明,说不定这是你的阴谋,想要陷害于我!”
林渊怒极反笑,抚掌大笑道:“你说得对,我就是怕你贪图我母妃的嫁妆,这嫁妆单子是真是假,不如让父王来看,他对我母亲的笔迹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何况,这事情,父王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张欣心中一紧,不可置信的望向林朝成,林朝成避过他的眼神,无力道:“就按着单子清点吧。”
林渊一摆手,外面站着的下人有条不紊的行动开来,领头的,赫然是府中的大管家。张欣张张嘴,眼里的光亮明明灭灭,终是归于死寂。
很快,东西就被清点完毕,缺失的东西也被单独列了出来,林渊从大总管手中拿过单子,轻声道:“母亲的嫁妆缺失的并不算多,不过是十分之一,但却是最值钱的东西,张欣,不如你告诉我,这些东西都去哪了?”
张欣脸上木木的,片刻后,却满是狠戾,笑声凄厉,“你问我去哪,你怎么会不知道?这分明就是你早就计算好的!是,我是把那个贱人的嫁妆拿到了侯府,但那又怎样,左右我如今的名声已经烂到了泥里,又能烂到哪去!”到了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不后悔当年自己做下的事,但是,她原本以为,林朝成对她终还是有情分的,这些年他不纳妾对自己也不错,甚至会为了自己斥责嫡长子,她就错以为他心里有她,如今才算看清,他心里,永远都只有那个贱人!
她转过头,盯着林朝成,面色如鬼,“林朝成,当年的事情我是有错,但你就没有错了吗!?这些年,我为你生儿育女打理整个王府,对你悉心照顾百依百顺,就算是颗石头,也被捂热了,但换来的是什么!你心里还是只有那个贱人!我做了这么多,居然能连一个死人都没有比过,到如今,你甚至还帮着他来算计我!他是你的儿子,难道玉姐儿和璘哥就不是了吗!你就竟从未他们考虑过吗!有一个声名狼藉的母亲,日后这京中,哪一个看得起他们?!为了一个死人,你就任由他这么作践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林朝成被他说得满脸通红,目光扫过一边脸色苍白的女儿,尚在襁褓的儿子,艰难的开口:“渊儿,她的名声已经如此了,你就把这件事揭过吧,那些缺失的东西,我让她还回来,还不回来的,我用银子或者东西补偿你。日后我会好好管教她,不会让她在你面前出现,玉姐儿和璘哥儿还小,稚儿无罪,他们毕竟是你的弟妹啊!”
“稚儿无罪?难道我母亲就有罪!”林渊满身戾气,声音陡然拔高,“当年我母亲临产在即,被这个女人刺激,九死一生才产下琪哥儿,又是这个女人,用话语引得我母亲情绪过激大出血而亡!琪哥儿的身体更是大病小病不断,你看着琪哥儿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可曾想到稚儿无辜!”
林朝成愧疚的低下头,“当年的事情,我的确有错……”
“你当然有错!整件事情中最错的就是你,若不是母亲不愿我与你反目成仇,你以为我会放过你!母亲不愿我们父子反目,我自然听她的,但是这个女人,你被指望我放过她!那两个孽种身上流着的是你的血,是你的孩子,关我何事!我的弟弟,只有我母亲拼死剩下的琪哥儿!我不禁要这个女人名誉扫地生不如死,我还要整个侯府为他陪葬!”
“你做了什么!?”张欣狰狞着大喊起来,抱着襁褓的手蓦然用力,婴儿吃痛,从睡梦中惊醒,放声大哭起来。一边的大管家立刻上前,将襁褓从她手中夺走。
林渊冷冷一笑,“你大概不知道吧,定远侯将那副江南图当作寿礼送给了皇上,你说,皇帝要是知道这幅画是我母亲的嫁妆会怎么样?至于你那好大哥,根本就不用我做什么,到时候,你父亲被皇上厌弃,你母亲嫡子已亡,依她刻薄的性子,那些庶子会对她如何,我可是迫不及待的知道!”
“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张欣癫狂般大喊,猛然向林渊扑去。
林渊侧身躲开,任由她重重的扑在地上,“你当日坐下那些事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看着你的至亲一个个死去,看着曾经辉煌的侯府一天天没落,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林朝成此时才彻底明白,他记忆里那个俊朗爱笑重情重义、敢爱敢恨却不偏激的少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如今狠戾无情之人。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若是当年他没有鬼迷心窍,把持得住自己,琪哥儿会是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不会小小年纪就受尽病痛折磨,更不会一生下来就失去母亲。而这个孩子,也还会和原来一样,他们还是和气幸福的一家,那个人也不会离开他。而这个如今伏地恸哭的女子,也会嫁给一个男子,有平安顺遂的一生……
喉中一甜,林朝成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林渊心中却已是半点波澜不起,这个父亲,他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他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低声道:“父王好生休养,夜已深了,孩儿去歇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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