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几位大修的面容瞬间紧绷,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青年。其中一人,还面色古怪地瞥了一眼薛孟庭,仿佛在计较什么。
薛孟庭心里重重一沉,却不知道该怎样应对。哪里能想到,陈念竟会出现在这里?这下,可该如何对诸位同道解释烟烟魔的话?
严停风眯了眯眼睛,忽然拔地而起,掠到陈念面前打量一番,微微一笑,道:“原是洛儿来了。”
严停风说了句话,看向薛孟庭,眼神沉静,让薛孟庭定了定神。
薛孟庭心中焦虑,面上不敢表现分毫,惊怒地看向冒风,道:“你故意提那欺师灭祖的孽徒,又想做什么?在座哪一位不知道,他叛出师门,与你们早是一丘之貉!”[这里五十一章修改了bug]
冒风皱起眉头,道:“那不是陈……”
薛孟庭截住他的话头,厉声道:“方才你便中伤清一大师,如今又胡言乱语,莫不是眼看穷途末路,竟要见谁咬谁吗?”只要咬定冒风别有居心,他是妖魔,别人又岂会信他?
但愿能保住陈念。
冒风面色越来越疑惑,忍不住道:“薛仙师,你在说什么?我的意思是……”
“还有什么可说的?”薛孟庭心中暗急,却要作义愤填膺状,“我告诉你,中土正道,同气连枝,你便是使尽手段也无用,谁会——”
“掌门师叔,请让开。”陈念道,平平几字,无端有股阴冷之气。
薛孟庭心神一震,又气又急。这个不肖徒儿,怎就不懂自己与他掌门师叔的意思?
严停风挡在陈念面前,已然是在暗示他尽快离去。薛孟庭又和冒风说那许多似是而非的话,也是在提醒他不要暴露身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是白说的?一旦在座之人知道陈念身份,陈念哪里还有活着出去的机会!
就算冒风说了那句话,只要他一口咬定是妖魔挑拨,没有切实证据,谁也不会怎样。可要是陈念出来和冒风对峙,他的身份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严停风对上陈念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微微抬起手又放下,再看了看薛孟庭,终于让出道路。
陈念慢慢走进殿中,已有大修拿出法宝,全副戒备地盯住陈念。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前辈大能,自然不会因为对手看上去普通就掉以轻心。冒风那一句话暴露的信息太多,已有擅长推理的修士从中理出脉络。无非是眼前这青年便是数年前的凌空弃徒陈念,不知如何学会了一身本事,与那妖魔一族暧昧不清,似友似敌。然而最让人不解的是,妖魔说的那句“将你的师尊还给你”,莫非他们师徒二人之间,还另有隐情?
众人心思各异,只是看向薛孟庭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结合严掌门与薛长老的言行,若是这青年真是陈念,有一个更重大的问题出现了。既然凌空门已发出绝杀令,又何必百般遮掩,甚至是袒护弃徒陈念?
难不成,竟是进了虎狼窝?
“阿弥陀佛——”清一大师一敲木鱼,声音震耳,仿佛直入人心。那几位已然眼露迷茫、心神不定的修士,身体一震,急忙双手合十,朝清一大师无声致谢。
陈念看着薛孟庭肩上伤口,道:“放开他。”
冒风打了个寒颤,不由想起那日,陈念每一拳的力道是如何凶狠。然而他只手上这么个筹码,放了薛孟庭,自己还怎么走得了?
“我的条件已经说了。”冒风微笑道,“接下来就看你的诚意了。陈念,你觉得是你的拳头快,还是我的手快?”
陈念缓缓移开视线,道:“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放开他。”
“若是我不放,你准备拿我怎么办?”冒风无赖道,没有一点儿松手的意思。
陈念冷冷不答,向前迈了一步,戾气逼人。
冒风眼神微变,贴在薛孟庭关元穴上的手掌轻轻吐力,送入一股至阴邪气。薛孟庭身体一抖,面上闪过黑气,下一刻喉头一甜,呕出一口黑血。
陈念猛地顿住,眼中狠色扭曲,眼底仿佛要渗出汩汩鲜血。薛孟庭受了这无声一击,双目微微涣散,缓了一会儿,才抬起眼,聚焦目光,看到陈念的骇人神情。
冒风道:“你不要动,对你对我都不好。”
薛孟庭动了动自由的那只手,冒风一惊,手下又送了些邪气,诚恳道:“薛仙师,你也别动了。”
薛孟庭身体大震,连呕几口黑血,软软地倒向地上。冒风趁这个机会,抽出钳住他肩膀的手,将他身体一扭,转而卡住他喉咙。薛孟庭眼中厉色一闪,就在同一瞬间左手掐诀,凝出剑气朝冒风胸口刺去。冒风不避不让,胸口被刺出一个黑漆漆的窟窿,却面不改色,只迅速地收回另一只手,一开一合,在薛孟庭两只臂膀上拂了两下。薛孟庭手臂上溅出两蓬血花,便颓然地垂了下来,失去了知觉。
这本是周围人营救的大好时机,奈何烟烟魔狡诈如狐,全部过程紧紧贴在薛孟庭身上。两人分明呈现贴身肉搏的姿态。这样一来,寻常攻击,烟烟魔不放在眼里,可若是下狠手,大家又怕误伤薛孟庭,不免掣肘。等不过数息,时机便已过了。
陈念嘴唇紧抿,下颔绷成一道凄厉冷寒的僵硬直线,周身天地仿佛生生暗下去一般。
冒风喉咙发紧,却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数到三,你若再不动手,日后便只能看着你师尊的尸骨了。”
陈念的目光仿佛淬了毒一样,缓缓涮过冒风身体的每一寸,道:“你真的不放?”
冒风心下一跳,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但他只能故作镇定:“一——”
陈念露出森白的牙齿,寒光凛冽。冒风觉得后背一凉:“二——”
到第三声时,冒风的瞳孔猛地放大,忽然失去焦距,竟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卡着薛孟庭脖颈的手臂,也在同一时间僵硬了一瞬。
电光火石间,陈念猛地伸手拍向冒风臂膀,另一只手揽住薛孟庭的腰向自己的方向一拖。冒风的臂膀瞬时塌陷下去,化成黑烟后竟直接烟消云散。冒风睁大了眼睛,反应迅速地伸出另一只手,要去勾回薛孟庭,却又在触到薛孟庭衣角时猛地僵硬。只这瞬息功夫的耽误,陈念已经将薛孟庭拖回了自己怀里。
而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回陈念身后。
薛孟庭摔进陈念怀中,体内凶狠邪气猛地窜起,激得他又要呕血。然而下一刻,他便感到背后贴上一只温暖的手掌,随后便有温和灵力徐徐送进来。那邪气仿佛遇到天敌一般,触之即散,不多时便尽数消失。
他抬起头,站稳了身体,看到陈念的脸色,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怒骂全部咽了回去。
陈念有力的臂膀稳稳扶住他的腰,柔声道:“师尊可好?”他不知道,自己声音仿佛没有破绽,然而眼中狠色、面上惧色都没能及时敛住,叫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薛孟庭摇摇头,听到身后传来清一大师与徐掌门的佛号声与冷喝声,便回过头去,却已看不见冒风身影。
徐书成眼中满是忧色,却仍是给他看了看手中小镜,温和地解释道:“那妖魔已被我锁入镜中,除非妖魔王亲至,否则绝不可能再逃出来。”
“这柄小镜,可是当年妖魔闻之丧胆的逆火锁魔镜?”严停风走过来,赞道,“早前便听闻徐掌门有一柄逆火锁魔镜,炼化无数凶猛妖魔,更曾锁住妖魔王长达七七四十九日。今日有缘见到此等宝物,实在是我辈大幸。”
徐书成道:“此镜正是逆火锁魔镜。只是被妖魔王破镜而出后,颇受损伤,这些年,我以真气温养,也不过恢复七成。”他收起宝镜,又道,“但也足够锁住烟烟魔了。”
严停风点头称是,徐书成微微一笑,看向他的目光却变了变:“若是严掌门早些将捉到烟烟魔之事告知与我,今日,薛长老也不必受苦了。”
徐书成是成名已久的颠顶修士,虽则一开始没有像清一大师那般,一眼看穿烟烟魔逃匿,但经过后来那么长时间,也看出来,烟烟魔是从殿内某处逃出来的。观烟烟魔后来举动,徐书成知道他出现在此必定与凌空门有关系。而凌空门内能困住烟烟魔的,也就只有严停风了。
严停风笑容不变,脚步一动,却是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陈念与薛孟庭前面。妖魔已经伏法,接下来就该轮到这笔糊涂账了。
徐书成眼神又变了变,已有失望之意,但他仍是继续道:“严掌门可是打算与诸位同道解释清楚,陈念这件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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