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总会问医生:“这药苦吗。”
医生最爱说的就是:“良药苦口嘛。”
可当浅粉色药片伴随着细小气泡融化在水中时。其中滋味就不仅是苦那么简单了。
莫然亲眼目睹戚浅音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将整杯药水喝下去。之后便跑进了卫生间。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她干呕的声音。让他揪心。坐立不安。
相对來说本人就淡定多了。她靠在墙上。声音都发虚但还是保持一本正经的样子:“再这样下去。我肯定先死在这上面。”说完她就和沒事人一样。披了件衣服去看叶逸然。
叶逸然一直处于昏迷当中。把赵明宇口中的一连串医学专用名词翻译过來就是:他能醒。但需要时间。
她还是只站在巨大的玻璃墙外。隔着磨砂贴纸的空隙看里面的他。她沒有太多的话想要对他讲。她最想说的她已经强调了无数遍。他也用他的求生意志说明了一切:活着。好好活着。
这个医院今天最大的事情就是戚浅音隔壁病房那个老人去世了。确实悲情。但他的儿女在病房因遗产问題大打出手又算什么。不少人都知道。老人生病住院的一切费用都出自他自己的存款。一辈子积蓄。将近百万。到现在就剩下小数点后的两位数。有多少进了医院。有多少归到了他们各自的药包。他算得肯定比谁都清楚。
可能老人早已看透。终归沒有太苛责自己。住的享受的都是医院最好的。他一定很想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儿女都无法依靠。还有什么值得用一辈子守护。
同病房的一个老大爷见不得里面那些人的嘴脸。摇着头出來。对旁人说:“他的儿女到底眼界高。张口闭口只提房子。”
小护士也在议论。只不过说得不是一件事。他们的争吵在强烈的对比刺激下。让她们想到了另一个场景。。男人紧紧攥着女人冰冷僵硬手。目光定在那双紧闭的眼眸上。张着嘴。泣不成声。
“我可是头一回见一个男人哭成那样。第一时间更新”
“我也是。你还沒注意他儿子......对。就是他。当时他一个人站在走廊窗口。那表情看得我都以为他会跳下去。半天都沒敢离开一步。”
“我告诉你啊。我男朋友那天來接我。说在病房的那个男的是他们董事长。安氏集团你知道吧。”
戚浅音眉心敛起。向正聊得火热的两人看去。只言片语足够还原事情原本的面貌。似乎在她昏厥的那段时间。她缺席了某个人生命中最猛烈的一场暴风雨。
病房门被人从里拉开。怔愣在门口的戚浅音吓到了莫然。他大惊。她清醒。
“我问你。安离楠现在在哪儿。”
“他还能在哪儿。当然是......”莫然无法抵抗戚浅音眼中的寒光。收起佯装的轻松。如实说。“他在墓园。方娜去世了。”
窗外的阳关渐渐黯淡。大片乌云自四面而來。聚拢堆积。距人间似乎并不遥远。
生老病死。是生命必须经历的轮回。谁也逃脱不了。墓碑上总刻着两个时间。一个代表在那一天降临人间从此接受世界所有光明和阴暗。另一个则代表在那一天得以解脱。所有一切都变成一把灰。被深深埋葬。
人们都可以看得开生与死的事情。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就算看不开。经历过一次也就释然了。
那个挺拔落寞的背影总是显眼。至少在戚浅音眼中是这样的。他双手垂在身侧。沉默地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她能看得到深黑的双眸深处。有一种让人心碎的哀伤。他总是这样。习惯将他所认为的负面情绪深埋。难过时只沉默。仅此而已。
他说过。沒有方娜就沒有现在的自己。也许他会变得唯利是图。无情无义。后者是大多商人们最看重的。也是安凯和安铭对他的希望。
他不想去知道现在安氏面临什么样严峻的形势。也不想知道安铭与林雅萱之间究竟还有什么他不清楚的交易。他愿意相信安铭所做一切为了安氏。也愿意相信他握着方娜的手痛哭时滴落的泪水是滚烫深情的。
现在全部回归原点。他终是败给了现实。还有那四个字。。身不由己。
“医生问我。要不要拔管。我说要。因为即便不拔也救不了她的命。甚至无法让她醒來。只能延续几个小时的生命。也因为她说过。那些管子插在身上很难受。可是为什么现在我会觉得。这是我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他的嗓音清冷。仿佛能穿透厚重云层。他就那么站着。天地万物与他并不相关。只守着脚下土地。任凭世界崩坏。
戚浅音站在距离他五步以外的地方。手中鲜花的花瓣被风卷走。落在他脚边。她不会安慰人。从來都不会。所以。她只能用知道的事实告诉他。他的选择其实是对的:“伯母说过。如果有一天她的生活不能自理。陷入永久沉睡。她希望我们能让她早些脱离痛苦。她会高兴。”
这样的选择对任何一个人來说都是煎熬。如果是戚浅音自己。她也会如方娜这样。而且她不会让任何一个在意她的人为她做这样的决定。太残忍不是吗。
“原來。你知道这么多。第一时间更新”他声音毫无波澜。平静地陈述事实。每一个字都似刀锋清冽。“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你知道的还有很多。我了解的也有很多。我们却总是背道而驰。我在不该死心的时候死心。你在不该期待的时候期待。我们本应该很幸福。可中途却走散了。”
“小音。我要结婚了。”他闭上眼。低喃着:“我要结婚了......”
韩锐找准时机。步步进逼。安氏财政已经濒临瘫痪。就在今天上午。安铭跪下來求他娶林雅萱。救安氏。安铭说林雅萱是什么大人物的义女。娶她安氏才能起死回生。并且更胜从前。听听。多么恶俗但又真实的理由。安铭如此。安离楠找不出理由拒绝。毕竟那是他的父亲。他是安家的人。再不想承认。也不容更改。
戚浅音很想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眼眶的酸胀左右了她所有表情。她转开视线。保持声线平稳:“如果。我愿意舍去我手中的villa救安氏。能不能换來你的自由。”
他轻笑:“太迟了。真的。”
他扯松领带。慢慢蹲下身。手掌贴上墓碑。夏天。再冷的东西暴露在阳光下摸上去都是暖的。
“安离楠。我......恨你。”
他只是片刻沉默。第一时间更新答:“我也是。”
她点着头。用微笑表示她很满意这个答案:“那么祝你新婚快乐。我想我不久也要结婚了。你也会祝贺我对吗。”
他手指弯曲。指节泛白。缓缓道:“莫然他很爱你。他会比我对你更好。希望你幸福。”
这个时候。是不是总要有人表现得大度慷慨。可她厌恶他的慷慨。她把花束放在地上。转身离去。她能听到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震得她全身发麻。
莫然就守在大门外。他靠在他那辆跑车上。据说是前两天才购置的。反正她今天是第一次见。他爱她。所有人都这么说。唯独她一直以为是玩笑。甚至就在昨天。王依依來看她的时候。也悄悄跟她说:表面看上去不正经的人。其实可以依靠。
她现在才想明白。原來所指的人是他。
“我不难过。也不开心。我不想听你安慰我。或者想办法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只想让你帮我解决最现实的问題。如果我和我哥都倒下了。谁來接手尔朗。”
他说:“韩锐。”
她笑起來:“韩锐。他名不正言不顺。若沒有我和我哥支撑。董事会那帮人怎么会把尔朗交给他。到时候就真的是我和我哥一辈子的心血都要交给董事会处置。”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她立刻平复下來:“呵。沒关系。都沒关系。那些生不带來死不带去的东西我现在不应该在意。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你要让我倾家荡产为我的冷血埋单。到时候这些都是你的。你高兴吧。你怎么不笑。我都狼狈成这样了。你怎么还不笑。”
他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她的肩。强迫她冷静下來:“听我说。即便报告显示的是最坏的情况。你也不会有事。赵明宇说过。成功率在百分之......”
戚浅音挣脱他的束缚。打断他:“别跟我说概率。如果不是百分之百。其它所有都趋近于零。”
这才是现实。
莫然不与她争辩。拉开车门拿出一个戒指盒。不由分说摘去她手上原來的戒指。将新的推了上去:“你不是想把自己嫁出去吗。好。我娶。我早就想这样告诉你了。我把我所有运气压在你的性命上。你死。我终身不再娶;你如果能活下來。是去是留我绝不干涉。这样可以吗。”
时间还在推进。他们已经在一道选择題面前犹豫太久了。损益无法斟酌。那么就需要冲动突破理智。
是光明坦途。还是万劫不复。走过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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