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了楚国,想到了楚宫。
若父皇不是整日贪恋温柔乡,醉生梦死,纸醉金迷,而手中的两个心腹,一个贪得无厌,刮民脂民膏,一个口腹蜜剑,实施酷刑。就是这样,弄的姓苦不堪言,连连哀悼,这才会这么快便亡国。
说起来,老姓是最底层的人,只要还有一口饭吃,一个安稳的日过,有一丝的希望,便不会轻易去反。
天下姓,姓苦。亡,姓苦。
这个道理,也是在升平的流亡生活中,渐渐顿悟的。
她说的十分骇人,小公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不以为然道:“若是不听话,便杀之。庶民千万,如野草般杀不尽。那些最容易被煽动的无知愚民,只需敬我,畏我,仰我,皆可。人心那一套,还是休要提的好。”
这一刻,她好似一个上位者,眼中杀伐决断看的有些吓人。
升平叹了口气,就知道这人绝非那般容易劝服的。
毕竟十几年来都是这样荒诞的生活着,那份随意与暴虐已经深入骨,又岂是一朝一夕,一言一语能够改变的?
升平决定闭目养神。
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况自己眼下说好听是客人,说白了只是一个玩物。
小公见她又闭上了眼睛,以为她生气了,嘟囔道:“国本应以法来治,只是靠那些儒的东西,人心都养野了。楚国倒是尊崇儒家,可结果又如何?养得一群狼野心,将敌人都放进来了。”
升平这会儿最听不得这个,干脆将身翻转过去,给她留了一个后背。
“娇娘你个妇道人家,我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她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以后我们不要再叹这些了,这本是臭男人们应该去苦恼忧心的。咱们只管花前月下,美酒高歌,世俗的凡事,都不要去理会。”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升平还是背对着,也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小公落的个没脸,有心想法脾气逞个威风,却一想她如今这个样也都是因为救自己。这么一想,原本腔里好不容易积攒了些的怒火,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娇娘,那你好生歇着吧,我先走了。”小公站起身来,准备出去喝两杯闷酒,忽然,又跟想起来什么一般,喏喏道:“其实,许多事情也并不是乖乖做的,第一次乖乖咬人也是因为刁民逗它,它才下口的。我命人配了好些银两。渐渐地,有人眼红,送上门让乖乖咬,我也懒得去管,反正咬一个,我便给赔付的银两。人越来越多,我只是想看看这些刁民为了银钱能做到哪一步。”
“那我走了。”
紧接着,便是门被合上的声音。
升平想着她的话,估计她不会撒谎,她也没有必要去撒谎。毕竟是皇族,在这小镇上,小公的狗就算咬死个县令什么的,也都不算事。
只是她被保护的好,不知道人心险恶和本性贪婪。因为银钱能做出将亲人送入恶犬口中,却又因为顾及面不得不痛骂小公,将这一桶的脏水,恶水,全部都泼在他的身上。
升平忽然觉得有些头疼,芸芸众生,说不清楚孰是孰非。就好像燕国崇墨,楚国尚儒,吴越敬法。可是墨在坚守,儒守礼乐,法不责众,看似牢不可靠的东西在时间的流逝中,也逐渐的发生了变化。
善于守卫从不攻略的燕国开始屯粮养兵,兼爱天下的楚王醉生梦死,克扣姓,最后毁于黎庶手中,而高唱“王犯法与姓同罪”的吴越,宗族里居然有像小公这样视姓性命如草俾的人。
小公出了院后,胸中感觉十分憋闷,有心来找茬,却发现周围空落落的,一个人也没有。
“玉春呢?”他一开口,便有身着黑衣的男身形一闪,出现在眼前。
“陶御医已经去王家村瞧过了,人无大碍,也却是是乖乖咬的,他身上塞了几个肉干,乖乖约莫是因为这个才咬的。”
小公面色十分难看:“这畜生,整日咬来咬去,幸好娇娘将它宰了,若不然,不知什么时候给我一口呢?”
黑衣人没有说话,也喜欢了这个阴晴不定的主人。
“你去库里备些厚礼,给那家人送去。”小公吩咐道:“顺便去查查,以前一两个月的京中还能传些消息出来,怎得这都许久了,阿兄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黑衣人身一顿:“大公这次出的远门,途远,南蛮那边交通闭塞,一时没消息也是正常的。”
“我不管,若是日之内,再没有消息传来,我便要回京去了。”小公面色十分阴暗:“这一次,我看谁能阻我。”
黑衣人头上冒出了些汗珠,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毕恭毕敬的说了个喏,然后退下。
哼!这次,就不相信你不出现。
小公看着远处怒放的夹竹桃,墨绿的枝桠中盛开着一朵朵娇艳的花儿,在日头正好的初夏里散发着醉人心脾的芳香。可谁又知道,就是这样看似美艳的东西,其实是毒物呢?
堪比美人心。
这日以来,升平倒是落了个清净。
不知那日是不是说的过了,反正小公是日前再没有过来,升平这几日刚好将身体调养一番,整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暇了绣上几朵花,又在屋里发现了一个精巧的书房,摆放着几本闲书。翻阅了一下倒也还有趣。
每日餐到了时间,自会有人送来食盒,吃穿用一应俱全,还没有人打扰。升平忽然觉得,若无小公,这样的日,也挺好。
可惜人就是不禁念叨。
这日一早,小公便派了宫人来:“小公的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了,请姑娘快些梳洗更衣。”
升平身上穿的整整齐齐,正在看地理志,闻言一愣:“可说了要去哪里?”
宫人低头:“小人不知,小公只说姑娘上了马车,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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