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继安眼神冷淡,对于被偷听一事,一点都不意外,或者说,没被偷听,他才要奇怪他这个三皇弟是否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床榻上,太子殿下身着玄色长衣,脸上苍白却难掩俊逸,一双凤眼淡扫过来,没了往日的严谨,倒是多了三分慵懒,这是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谢继宣眸子微闪,谢继安明明知道自己会很快请来尚平之,还敢将司诏请进来秘谈,这摆明了是不怕人偷听呐!
停了片刻,谢继宣就走上前来,“大哥还真是忙碌,一醒过来就马不停蹄地召司大人进宫问话了。”
谢继安是真不想搭理他,真是觉得连看一眼他这个三皇弟,都糟心得很。
显然,连跟谢继宣一同进来的尚平之也深有同感,上前一步挡住了谢继宣,坐到床边为太子诊脉。
谢继宣后退两步,挑了挑眉,难得地退到一旁花梨木椅上坐下,头微微侧着,让一只手撑着,黑色的眸子漫不经心地看着尚平之替太子验看伤势。
半晌过后,尚平之才问道:“太子醒来后除了胸前的伤口处,可还有别的异样?”
听他这么一问,谢继安皱眉,“这么说来,倒是感觉呼吸有些吃力,双手也有些发麻。”
尚平之放下诊脉的手,转头看了谢继宣一眼。
谢继安见他这番举动,袖中的手指一颤,面色平静,“尚神医有话不妨直言。”
尚平之抬眼懒懒地看了一眼太子殿下,还真是直言不讳,“太子殿下可知道将你射伤的箭头上有毒,而且还是南羌秘毒,当时箭入肺腑,毒素也流通血脉,虽然被及时点穴阻碍了血液流通,但是……”
但是什么?
谢继安心中一沉,“神医但说无妨,可是那毒并未解开?”
尚平之缓缓说道:“毒虽然解开了,但是伤好后,可能还是会有些副作用。”说这话时,尚平之又扫了笑眯眯的谢继宣一眼。
谢继安听这噩耗,心神一震,完全没有那工夫去看两人的互动,而是抿唇半晌,心中对于那幕后之人更是恨之入骨,长时间都不发一语。
反而这时的谢继宣却挑眉帮忙问尚平之道:“大哥伤好后会有什么副作用,尚神医还没说呢!”
这火上浇油、落井下石的功力,真是连尚平之这个局外人听了都想糊他一脸,更何况太子殿下本人了。
尚平之可不想看这两位明争暗斗,连忙说道:“其实说来也并没有那么严重,只要这一两年太子殿下注意不要再受重伤,情绪也别太激动,也没什么大碍。”
这还真是一波三折,柳暗花明。谢继安心下一缓,倒是微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谢继宣却接着说:“尚神医的意思是不是说,大哥以后最好不要受伤,否则……性命不保!”最后四个字,他还说得绵延而味长。
尚平之都已经无语了,他真是搞不懂,两天前为太子拔完箭,这位刻薄的三皇子不是还悄咪咪地贡献出了一颗养心丹给太子服下吗?那养心丹他可看过了,是极品的好药,虽然他也能制得出来,却要花费一年多的工夫,还得集齐八十余种珍贵的药材。不然太子哪能这么快醒来,只凭他的那颗解毒丸?副作用还会这么小?
开玩笑么?
再看一眼调戏太子调戏上瘾的三皇子,尚平之嘴角抽抽,他可不留在这里了,再多看谢继宣一眼,他都想自插双目了。
“太子殿下只需要平日多多注意,就没什么大问题,在下就先回太医院了。”
尚平之一走,谢继安就抬头看谢继宣。
你到底还能有多嘴贱!
他真想这么问出口,最后还是扯了扯嘴角,咽了下去,淡淡地道:“那以后也请皇弟多多担待,我们兄弟情深,父皇看了,也会十分欣慰的。”
谢继宣意味深长,“一定一定!臣弟一定好好担待,不然天天看着大哥病怏怏的样子,还真是没了生趣。”
“……”
谢继安竟也无言以对。
又过了五日,谢继安伤情慢慢好转,虽然还不能起床行走,呼吸却也不像刚醒来那般气喘难受。这五天里,东宫里也很是热闹,皇帝率先来东宫看望,见太子总算醒了,让他好好养好身体,将朝中本由太子偕同办理的事情都给揽了回去,却绝口不提小柳子自戕之事。
随后又有大公主谢炎姝来看望,再随后就是其他三名公主都来了东宫一趟,可皇后却毫无动静。虽然小桃作为皇后的贴身宫女也来了东宫两趟,但谢继安却知道,小桃的举动可不是他那个好母后的旨意。
还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太子养伤期间,作为太子妃的沈玉琦,竟然没有服侍太子左右,而是只出现了一次,就躲回了寝宫,再没有出现过。
而就是那出现的一次,还让谢继宣大开了眼界,笑了太子许久时日。
因为那次太子妃竟然会被太子给吓哭了,有这么好笑的事吗?
在谢继宣的印象中,可记得太子妃跟太子可是相敬如宾,最少不会是像现在,太子妃还会被太子给吓哭了。
“很好笑?”太子这日已能下地走路,见坐在窗边的三皇子看着他又吃吃地笑了起来,不由得脸色一冷。
“大哥觉得不好笑吗?”谢继宣反问他。
谢继安看了他许久,“本宫伤情渐愈,皇弟要不还是回自己宫中,如何?”再留下来,他病没好,都会被气死。
这是嫌弃他呆在东宫碍眼了?谢继宣不置一词,笑道:“刚好臣弟在后厨命人备了美食,大哥既然伤情渐愈,就陪臣弟散步过去看看如何?”
谢继安不语,就见谢继宣唤了宫侍进来,服侍太子更衣。
这次进来的宫侍是刚被升上来的,名唤青杨,是一个十分机灵的小太监,这人的身家背景被翻来覆去查得透彻,是个背景十分“干净”的,太子用起来也十分放心。
青杨伺候太子穿好衣物,就安分地随侍一旁,谢继宣也等在一旁,等太子殿下的回应。
这些天,谢继安也体验够了他这个三皇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挥手让青杨先退下,抬眼扫了他一眼,淡声道:“走吧!”
谢继宣走上前扶住太子,笑眯眯道:“还是让臣弟扶着大哥吧!要是摔倒了,可就不怎么美了。”
谢继安这段时间跟谢继宣呆的时间较长,对刺耳的话也已然能做到充耳不闻,他将手臂递出去,两人慢慢走往后厨。
从背后看去,让宫人们看着,都得感叹两位皇子的关系亲密。
可实际上……
两人中,虽有谢继宣不时主动发言,但太子殿下懒得回应,等走到后厨房时,太子都想松口气,耳边总算不用受罪了,却听得厨房中似乎有人正在说话。
两人停了下来。
此时特别是谢继安,脸色可谓十分精彩。只是听声音,他就知道厨房里应该是沈玉琦跟她的随身嬷嬷在说话。
此时后厨并无人伺候,想必也是被他这位王妃给撤了下去,听着里边的谈话,谢继安都想冲进去捂住他那不让人省心的太子妃的嘴。
这王妃她们到底是说了什么,连太子这样能忍的人都气得跳脚。
谢继宣一手扶着太子,一手握拳掩唇咳笑了一声,凑到太子耳畔轻笑道:“这可真是凑巧,太子妃也在。”
谢继安压下冷怒,看了他一眼,“这难道不是皇弟算好的吗?”否则怎么这么巧,拉他过来后厨用餐。
太子这次可是真冤枉谢继宣了,他这回可真没算计到这上头来,平日里能调戏调戏太子,他都已经心满意足了。
只听厨房内的谈话还在继续。
谢继安就要走进去打断,却被谢继宣拉住,小声地道:“大哥就不想知道太子妃到底为何会怕你吗?这可是个好机会哦。”
谢继安一点都不想,但他伤情未愈,哪里能挣脱谢继宣的手,只能脸色阴沉地继续听下去。
“嬷嬷,我真的要去看太子吗?”太子妃可怜巴巴地瞅着刘嬷嬷。
刘嬷嬷将熬好的燕窝粥装好,才回来劝道:“太子养伤都有好几日了,期间您只去看了一次,还是哭着回来的,您是太子妃,以后再这样,算是怎么回事。”一次又一次,太子还不冷了心,刘嬷嬷真是比太子妃还要愁得慌。
“可是……我脚软。”沈玉琦也委屈,她自上次冬猎被皇上怒喝了一声,脚就软到现在,上次又见到太子冷着一张脸,她能不吓得哭吗?
“不软!不软!嬷嬷给您揉揉。”刘嬷嬷苦口婆心,“您跟太子成亲都过了几个月了,到现在都还没能跟太子亲近,您不跟太子亲近,这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您肚子还没反应,到时候皇后追问起来,事情可就严重了。”
“可是……”
“而且太子有什么可怕的,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而且比许多人长得都俊多了,性格也温和,您到底在怕什么。”刘嬷嬷还在劝。
后厨外边,谢继宣却一眼似笑非笑地看向脸色铁青的太子,意有所指地轻声低喃:“臣弟还真没看出来,大哥都跟太子妃成亲这么久了,到现在还忍着当柳下惠。”
话刚说完,谢继宣就掩唇偷笑起来,连眉眼中都满是笑意。
太子殿下脸色很冷,却并没有进去打断太子妃的话,此时进去只会再让太子妃吓哭,他可不想让谢继宣再看一次笑话。
“闭嘴。”
“臣弟可是关心大哥的身体。”谢继宣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太子身下那处,突然凑近他耳边,“臣弟是担心,大哥放着家中美娇娘不喜欢,难不成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突如其来的热流冲入耳中,激得谢继安全身一个寒噤,凤眼微眯,满是薄怒,“谢继宣!”
“臣弟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