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被毁之后,叶家放出去的消息是小姐一直楞伽寺静心礼佛,还煞有介事的连夜从叶家去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只有青竹知道自家小姐恐怕是没了,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哀哭,只好等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在锦园后的梨树林里祭奠。
“小姐,您若是遇见夫人和我娘,就请他们安心。青竹……一定会给您报仇的。”青竹透过妖冶的火光死死盯着前方虚空处。
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低笑:“你一个小丫鬟,要怎么给我报仇?”
一转身,正看见叶锦绣好以整狭的站在自己身后,大眼弯弯,笑意却只停留在嘴角,倔强的不肯到达眉眼深处。青竹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张大嘴,脸色白的透明。
“小小小……小姐?”不是烧死了吗?
这这这,是人是鬼?
“是你家小姐没错。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丧。”叶锦绣上前一脚踢了火盆,瞧见烟灰里有两件自己经常用的小葫芦玉耳坠,再一提,竟然提出两件没烧完的肚兜来,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两下就踩灭了火。
这丫头真拿她的财产不当回事啊。她要是再不回来,是不是就把仓库给烧了。
“不不不要,你踢翻了小姐收不着了。”青竹浑身颤抖,拼命的想要护着那火盆,恼的快要哭了。
“青竹,你背叛我的帐还没跟你算清楚呢,我怎么舍得死。”叶锦绣皱眉,声色俱厉的盯着那吓的浑身发抖的青竹,细细瞧着那女面上的惊恐和慌乱,心下大爽。
青竹愣了半晌,又仔细捏了叶锦绣的手,温热绵软,眼泪哗啦啦的就往下掉:“小姐,你真的还活着。真好……”
叶锦绣不置可否,往边上一让,露出身后的叶清衣来。背上的言氏下巴搁在叶清衣肩头,面无表情且苍白如纸,只有时不时翕动的鼻翼才勉强看出来是个活人。
“你瞧瞧我把谁给你带过来了。”叶锦绣努嘴,饶有兴致的盯着青竹的脸色看。
青竹在看见言氏之后怔忪了足足有一分钟,到最后连发梢都跟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叶锦绣站在一边眯着大眼,神情满意。
背着言氏的叶清衣不大习惯青竹的目光,不自在的动了动身。
叶锦绣忽然想起来他身上还有伤,连忙扯了发怔的青竹就往锦园正殿去:“快去弄些热水和药来,外面现在到处都是抓他们的人,你务必小心些。”
青竹动了动嘴唇,压低了声线道:“小姐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叶锦绣笑的无害:“她是我的姨母,我认她是迟早的事情,为何不能在一起?”
青竹眼角余光扫到叶锦绣右手拇指上的神语戒,面色震惊,不过是一瞬又恢复如常。原本抿了抿唇似乎是有话要说,最终却只是看着青竹和言氏的背影发怔,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叶锦绣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敛眉走着。
前院不知怎么地喧闹起来,叶锦绣怕叶定山发现他们的行迹,连忙着青竹去打听。
叶锦绣送青竹道门口,有意无意晃着拇指上的扳指。青竹眼光跟着叶锦绣的扳指来回的转,终于道:“小姐要小心夫人。夫人当年和她……”目光闪了闪,终究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低低敛了个福字:“青竹就去了。锦园里的其他丫鬟都跟着马车去了楞伽寺,只剩下青竹一个人了。不过小姐还是要小心些。”
叶锦绣盯着青竹看了好一会,点了点头,回身之际状似无意道:“我知道。”
语气轻飘,也不知说的是哪个知道。
青竹浑身一僵,逃一般的转身奔向门口。倒徒留叶锦绣回神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河畔垂柳边才缓缓转身。
屋内叶清衣已经把言氏放下,半褪了衣衫给自己上药,另一只手搁在言氏的脉搏上,许久才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灯光侧影下,他浑身紧绷着,原本就单薄的身姿愈发的清瘦,看得叶锦绣一阵眼酸。
言氏大限将至,把叶清衣交给她,何尝不是给叶清衣一个生存的理由。这是一个母亲完完全全的托付,言氏把仇恨都交给叶锦绣,却把叶清衣护了个周全。
如果她的便宜娘亲在世,是不是一样的?所以她忽然理解了青竹每次的欲言又止,不过是不忍心她在仇恨里浮沉罢了。
这上慈下孝的温暖感觉,她和司徒斐在前世的时候体会过,言书呢?有没有体会过有一个女儿的温馨感?
“你……”叶清衣乍见叶锦绣站在门边,连忙胡乱扯上衣服。但见叶锦绣面上亮晶晶的,竟然想也没想的就到了她身前,伸手就往她脸上拭去,“你哭了?”
叶锦绣胡乱的抹了一把脸,衣袖湿了一大片,果真是哭了。身后有些奇异的气息晃动,牵连的心也跟着疼起来。她来不及想自己的眼泪,连忙回身跑进院里,目光冷凝,四处寻。
谁在院里?
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怎么了?”青竹追出来问。
叶锦绣下意识回了头:“没事,回去上药吧。”
……
青竹很快就回来了,进门就撞见这一幕,叶锦绣正在给叶清衣上药。少年半裸着肩膀,玉白的皮肤经灯光一照,出奇的亮。她“呀”一声躲到了门口,却又想到叶锦绣还没出嫁,连忙捂着眼睛奔到叶锦绣身边,小心道:“小姐,你这……”
叶锦绣抬起眸瞧见青竹窘迫的模样,忽然笑道:“他是我弟弟,血缘相系,能有什么避讳?”
“可是……”青竹转身。
这下连叶清衣脸上也跟着红了。
叶锦绣瞧着叶清衣红的能滴血的脖颈,又想起他身上的伤上了两次药都没有上好,连忙转了话题问青竹:“前面如何?”
“阿梅说是里家送了些东西来。老爷和夫人忙着招待呢。”青竹声音里带着疑惑,又道:“里家是朝中第一异性王,这些年沉寂朝堂很是低调,怎么想起来给老爷送东西呢?”
叶锦绣也奇怪,里家她倒是知道,也不是因为多有打探,只是因为里家的名声振聋发聩,想不知道也难。这些年里家的事早就成了闺中儿女难得得到的新鲜事之一。
所谓位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的就是里家了。只是里家确实低调,老王爷里晋早早退隐,世袭王爵传给了家中第四个儿,也就是说新晋的晋王是里家的四少爷。
现任晋王是个傻,只是人人认了里晋的名头也要尊称一声晋小王爷。
“来的是谁?”叶清衣皱眉。
“是晋小王爷。”青竹叹息道,有些遗憾。
“真是奇特……老晋王以不交朝臣为家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小王爷来的倒是巧。”叶清衣低语,询问的看了一眼叶锦绣。
叶锦绣被那一眼扫的浑身都不舒服,瞪着漂亮大眼:“看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什么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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