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绣听言氏完完整整的讲了一个故事,故事里是叶定山和她的便宜娘亲。算不得多美好,细细从言氏嘴里听来,像是一场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狗血大戏。
当年言氏姐妹代表荒漠羯族出使冬拥,皇帝派军出行里迎接,派出去的正是叶家兄弟。
叶定山威风霸道,叶定斯儒雅。彼时两兄弟共掌冬拥分之一的兵力,一为主帅一为军师,少年得意,自然人人倾慕。
妹妹言琴心恋二公叶定,性跟皇帝提出要下嫁叶府。厉飞皇乐见其成,把姐妹俩各自许配给了叶家兄弟。姐姐言书誓死不从,在乾政殿跪了日求得一张免婚回归的圣旨。
言琴大婚日,言书回归羌族。不久后叶家兄弟也不合分家。叶定迁居镇国将军府,正室病逝,言琴扶正成将军府主母。
一次偶然的机会,言琴又见到了本该归国的姐姐言书。
其中惊讶不言,年不见,言书却身怀六甲,神色郁郁。言琴知道叶定山正房是当朝皇后的庶姐,仗着燕家威势十分强悍。言书逗留叶府,这样的结局可想而知。
“我很后悔……若是我……”言氏面上愈加苍白,眼神灰败,嘴角若有若无的勾着,像是有无尽苦楚。
叶锦绣不说话。脑海里却想起刚进门时候那一声心碎欲裂的:明珠。暗想这一句后悔来的真是时候。
“你出生后,姐姐就没了。她在冬拥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又不能入叶家祠堂,我只好把她葬在后山。”言氏低着头,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她亲眼看着言书死的,当时是什么心理?痛快?呵……
“琴姨,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宁氏又是谁?”叶锦绣讨巧的带着言琴的小字唤了声琴姨,叫的小心翼翼。
言氏病重,说了许多话之后神智就有些混沌,闻那一声琴姨竟恍如隔世,心下却是欢喜的,“叶府传出来的消息,是宁氏产女。那宁氏本是你娘亲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也难为叶定山想得到,瞒天过海去抬举低贱的宁氏一族,咳咳……”
“后来呢?”锦绣急忙帮言氏顺着气,顺手递了一杯水凑到她唇边,套着扳指的手指忽然有些烫,她只好把大拇指努力的翘着。
言氏呷了一口茶,眼神幽幽的扫了一眼叶锦绣姿势怪异的拇指,“她是被叶定山亲手扼死。”
不对。叶锦绣下意识攥着拳头。
她总觉得故事里缺少点什么。她的记忆里还有女人临窗绣花的剪影,难道是假的?
不,她的记忆必定缺失了一块。言氏和青竹瞒着她不想说的,就是她这些缺失的记忆。
“他为何要杀我娘?”
“这个狼野心的贼,活该中终生受制于燕家。他想从你娘身上得到神器,如今都随着你娘亲的死埋进坟墓里了。”言氏呲目欲裂,整个人都弓起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猎豹”盯住叶锦绣,“就是你这个狼野心的父亲,用我羯族神器灭我种族,将这后山变成他叶家的坟场。”
言氏咬牙切齿,好似真的把叶定山放在齿间研磨成碎粉。
叶锦绣心念一动,忽觉心中气血翻腾。扳指上烧的炽烈的铁板,连忙伸手去扣,可越抠心越慌——那扳指拿不下来了。
一直一声不吭的叶清衣见言氏暴起的模样,眼底泛起一股心疼。
“叶家沦落的如今的地步,未尝不是意料之中。父亲和叶定山,何尝不是在皇帝的五指山内?”叶清衣目光清透,望着天边残月,讥讽的勾着嘴角。
叶锦绣深以为是,不由忙中多看了身边这个便宜弟弟一眼。到底是世家弟,对于政事有与生俱来的敏感。
叶家当年功高震主,如今却困在城中如笼中鸟,靠所谓的神女天象摇尾乞怜,何尝不可怜?
可是,叶家追杀将军府,是不是证明将军府里还有什么他要的东西?
叶锦绣正想问,忽听得言氏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言氏捂着嘴,再松开,竟然满手的血。
“娘!”叶清衣惊声道,不可置信的看着满手的血红。
“锦绣……我可以这样叫你吧?”言氏瘫软在清衣怀里,浑不在意的抹了嘴角的污血,挽了清衣一只手紧紧攥着。
叶锦绣放下捋扳指的手,往前凑了凑跪在褥上,“琴姨娘莫说外话。”
言氏欣慰的点了点头,把叶清衣的手搀在叶锦绣面前,语气温婉得能掐出水来:“我已经油尽灯枯了。清衣是我在这里唯一的牵念,我把他交给你,你帮我好好……咳咳……照看他。”
“娘。”叶清衣揽着言氏,却并不看叶锦绣,只是静静的跪着抿唇不语。
此时的言氏总算是摆脱了羯族的阴影,完完全全的像个母亲。叶锦绣看着那一双沾着鲜血的手,心中发酸,飞快道:“好。”
她从言氏手里接了叶清衣的手,触手处,一片冰凉。抬头却只看见叶清衣惯常偏冷的眸里一片死气,黑沉沉的看不到底。
他不在乎自己的手被谁握着,他的娘亲快要死了。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仇恨、生存要何以为系?
“清衣……清衣……护着她。”言氏眯着眼睛要睡去,每一个呼唤都好像是最后一口叹息。
叶清衣毫不犹豫的抽手,死死抱着言氏,眼角有泪却倔强的不肯垂落,他颤着牙关,字句铿锵:“娘……都是儿不好,若是我肯听你的话……我们不必……”
叶清衣后半句话淹没在哽咽里,言氏伸手摸上了那孩的脸,以至“不必”之后的话,永远都成了谜。
叶锦绣左右看看,“琴姨,在这里藏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的身体亏空需要将养,不如先出去。”
原本昏昏欲睡的言氏陡然睁开眼睛,幽蓝的目光像是黎明前黑暗中游走的光辉,把她整个人都照亮起来,“若非是将军回来,谁也别想让我离开这里。”
叶锦绣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忽然感觉衣袖被人扯着,连忙回头看去。叶清衣一手揽着言氏,一手扯了她袖口,低头轻声道:“不必了。”见叶锦绣疑惑,又道:“父亲和我娘感情甚笃,这里是唯一和父亲有关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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