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距那日顾楼生带着宋澄回家已经过了半月有余,酒楼的生意暂时交给豆儿和龚平两个人看着,一个跑堂一个算账。老厨也答应帮帮忙,过了年后再跟着儿回家养老去。这可帮了顾楼生一个大忙,他笑眯眯地给老厨加了好多银。而采办的事情则还是白天楼生和宋澄一起去,但是下午早早地就回了乡下的宅里,给顾常心换着花样儿做东西吃。
本以为日就这么平安和乐地过下去,可谁知这日顾楼生刚算好了账,打算叫上宋澄赶车回宅里去。结果人还没出酒楼,就被人拦住了。
“楼生啊!我家老头吃了您这儿的螃蟹中毒啦!你可得给我个说法啊!”一个老先生扶着他家老伴儿站在门口,旁边的人听了热闹都聚过来看,不过两句话的时间,周围就围了好多的人。顾楼生认得,那是小时候教过他的刘夫。
“我爹方才来你家酒楼点菜,带了只螃蟹回家,吃完没一会就捂着肚疼痛不已了,你家莫不是用的什么不干净的食材,坑我们这些老姓?!”扶着老头儿的另一个边的是个壮壮的小伙,他看着自己的爹疼的脸都白了,气得直嚷嚷。
此时正是吃饭的时间,被他们这么一嚷嚷,酒楼内本来坐的好好的人顿时也炸开了锅。深秋时候的螃蟹最是肥美,河蟹同海蟹不一样,较小一些,一般都是一人一只,都是顾楼生和宋澄一起去了别的地方买来的,新鲜的很。
宋澄回头扫了一眼,发现好些客人的桌上都摆了蒸蟹,有些人正吃到一半,这时候也吓得不敢吃了,都要站起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这些螃蟹又是他和顾楼生亲自购买的,绝不会有问题。
顾楼生看着越聚越多的人,扬声安稳了一下在自己酒楼门口嚷嚷的人们,吩咐豆儿赶紧把隔了五条街的陈大夫请来。说着和宋澄一同接了老爷,把他扶到店内的椅上坐着。那老爷的儿还在嚷嚷,还作势就要掀了桌让顾楼生赔偿。
“我顾家的酒楼做了这么久,我顾家更是郡里做买卖良久的商户,到底如何乡亲们是最清楚的了。大夫一会就来,最重要先确保老爷没事,如果是我顾家酒楼的问题,我自会承担后果和赔偿!”说着,看了一眼正扶着桌要掀的老爷的儿一眼,宋澄正挡在自己身前抓着那小伙不让他动。
“阿平,泡一壶浓茶,快点!”宋澄抓着小伙的手腕不让他动,那刘夫颤巍巍上来把自己儿拉到身后,叫他不要鲁莽,他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宋澄扶着刘夫也让他坐着,就见阿平抱着一壶茶水冲了过来,递给宋澄:“宋大哥,茶来了!”
宋澄拿起桌上的瓷口大碗,就倒了一碗水,扶着老爷给他灌了下去。老爷捂着肚哎哟哟地叫,话都说不出来,喝了一碗后宋澄又给他灌了一碗。那小伙又站不住了,上来就要抢碗:“你们这是要用茶水灌死我爹吗!是不是想赖赔偿!我告诉你们我可不依!”
龚平在一旁着急地看着老爷的情况,这老爷他认识,是他家附近的一户农户。龚平听他爹说过,这农户是外来的人口,具体从哪儿来的他们也不清楚,后来和郡里的夫成了家。但是他记得,这老爷爷家种了一大片柿,那柿秋天的时候,闻着香气就知道可甜了!一点也不涩口。
他忍不住斜了一旁直嚷嚷的那小伙,嘀咕道:“你爹怎么样还没定,你就嚷嚷着赔偿,也不关心你爹怎么样!就顾着钱钱钱!酒楼在这又跑不了,也不知道你是真关心你爹还是只想着钱!”
龚平虽然是嘀咕,但是声音也并不小,周围人听得清楚。别看龚平平日里总被豆儿欺负着,可聪明着呢,而且人又老实,邻里乡亲都认识。听了龚平嘀咕的话后,看热闹的人这时候也觉得,这小伙怎么一直在要赔偿啊!顾老板都说了找大夫去了,怎么一点不关心他爹怎么样了呢!
周围围观的群众叽叽喳喳地闹了开,一看就知道这户人家是外来的人定居的,怎么教出来的孩这么不懂事。那刘夫此时只关心这老伴儿的安全,可见感情笃深!围观的群众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被转移的,这不,一听到龚平的话,马上议论了起来。
“唉可怜啊,怎么这孩一点都不关心他爹啊!”
“就是就是!”
“唉掉钱眼里去了哟!以后哪个小公敢嫁给他啊。”
“我说,哪家人把自家孩嫁给他那才是作孽吧!”
顾楼生抬眼瞟了一眼那小伙,果然他不闹了,不由得面色板了起来。如果真的只是为了赔偿而已,并不关心他爹的病情,这种孩真是作孽!
“唉唉,大夫来了!”陈大夫被豆儿一拽着一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药箱站稳了缕着胡直喘气。“让让,快让大夫过去!”豆儿努力地拨开人群,把老大夫拽了进来。陈大夫仔细地翻了翻老爷的眼白,又诊了下脉,详详细细地询问刘夫今日老爷都吃了些什么。可是刘夫刚张了张嘴想开口,那小伙又唧唧歪歪嚷了起来。
“我爹今天高兴,说是攒够了钱给我去别国做生意,买了只他顾家酒楼的螃蟹!我爹觉得蘸着醋嘴巴里酸,喝了点小酒!总不可能是我自家酿的酒有问题吧!”
陈大夫皱着眉,看着老爷。这估计是食物中毒了,于是掰开老爷的嘴巴闻着味道,一闻,语气不善,道:“老爷怎么吃了柿。”
“哎呀,你爹刚才吃了柿你怎么不告诉我!”刘夫急了眼,站起来转过身对着顾楼生说抱歉:“楼生啊,我不知道我家老头还吃了柿,我听我儿说是你家食材的问题,还以为……”说罢,刘夫举起手在自家儿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不孝,还不让我带你爹去看大夫,刚才要不是顾老板他们给你爹灌了茶,你爹要是有个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围观的人此刻都闹了个明白,纷纷作鸟兽状散了,酒楼里的客人们也都放心地坐下继续吃,止不住地责怪那小伙不懂事,还没常识!这螃蟹哪儿能跟柿一起吃!
宋澄抬头冷眼看了下那小伙,此刻他正一张脸憋红了,但是不像是觉得自己错了,而像是被识破了的尴尬样。陈大夫此刻已经写好了药房,顾楼生让豆儿去抓药了。陈大夫正在嘱咐什么:“夫啊!回去多给你加老头喝茶水啊,等会豆儿抓了药你拿回去,喝个两餐就好了。唉你也真是,我前几日不是还跟你儿说了,叫你家老头吃了螃蟹别吃柿吗,怎么这么大人了还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刘夫被陈大夫说得一愣,也顾不上管自家老头了,急忙忙问道:“陈大夫,你说你跟我儿提醒了?”性几人说话声并不到,没什么其他的人听到。
陈大夫也疑惑,回头看了一眼刘夫家儿,说道:“他前几日来药铺里拿药,提到他打算去买几个河蟹回家给你们。我说你们家不是后面种了好些个柿树吗,叫你们别一起吃,你家老头不是一直天不怕地不怕还爱贪嘴吗!”
刘夫此刻整个身...
都打起了哆嗦,抄起板凳就要向自家儿身上砸过去:“我怎么养出了你这种畜生,你不拦着你爹也就罢了,出了事还要我以为是楼生家的问题,害你爹受苦。”那小伙垂着头站着,也不敢说是他爹不听他劝一个劲要吃的了,说出来还是会被骂。
“夫,别动气,老爷没事就好,坐下来我让豆儿给你端碗你爱吃小米酿。”说着,顾楼生给豆儿使了个眼色,豆儿一溜烟跑去了厨房,龚平也跟着跑了去,不一会两人就端了碗小米酿回来,一碗给了陈大夫,一碗递给了刘夫,一碗给他儿。
小伙显然没想到自己也有一份小米酿,而且刚才自己很过分,还差点害自己的爹耽误了医治。他的确是想要赔偿,因为他爹把攒够的钱都给自己的话,家里就没什么闲钱了,两个老人在家,没钱也总是不方便的。所以他爹刚才固执地要吃,吃了后食物中毒后他慌着就动了歪脑筋。
宋澄拍了拍小伙的背,还没开口说什么,那小伙就被顾楼生拽去了后院,不知道做什么了。刘夫有些急,毕竟是自己儿,估计顾楼生是要骂自家儿了,放下碗急着就要跟去,结果被宋澄拦下了:“夫您放心,楼生不会为难你儿的,您坐着等等。”
刘夫点点头,看到旁边趴在桌上好多了的老伴儿,给他顺背,顺便打量了下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听说了顾常心怀了孩的事情,也听说了顾家酒楼里似乎又来了个厨,顾楼生还很倚重他,亲自带回老宅给顾常心做东西吃,估计说的就是面前这个人了。
“你是宋大厨吧?”刘夫喝了一口小米酿,觉得冷静了很多,看着宋澄点点头。豆儿在一旁站着,凑上来帮忙说道:“可不是,这就是咱家新来的厨,手艺可好了,嘿嘿。”刘夫笑着看了一眼豆儿和他旁边挨着站的龚平,道了声恭喜,也不知道是恭喜顾家酒楼里来了个好厨,还是恭喜豆儿和龚平的亲事,豆儿闹了个大红脸,拉着龚平跑开了。
宋澄看着外面天色早就暗了下来,不由地担心,今个儿耽误了这么久,顾楼生他大哥和夫嫂一定担心了,顾楼生估计也会心情不好。于是他叫人带个信儿回去,说是酒楼有点事,过会就赶回去。刘夫疑惑地看着宋澄忙来忙去,有些不解,虽然是个好厨,但是这感觉看来,怎么都像是一家人啊。方才那样,自家儿脾气闹起来是要打人的,宋澄总是有意无意地挡着顾楼生,怎么看,怎么都有些微妙啊。
这顾楼生生来腕上并没有天赐的印记,虽然身纤细了些,但总不是当小公养的,这宋澄看起来的样也并不像有印记的样。顾楼生这么大了也没说个娶亲的打算,倒是小豆儿都定下来了,难不成,这厨是顾楼生的相好的,所以干脆招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给自家酒楼用?或者是有别的什么情况?
顾楼生带着神情沮丧的小伙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的是刘夫捧着碗,皱着眉疑惑的样。小伙以为他阿爹还在生他的气,走过去噗通一声给跪了下去。刘夫叹口气,转过脸不理他,倒是他家老伴儿脸色好多了,也有了力气,拍拍刘夫的肩膀,让儿拎了药,回家去,别在这继续给人家添麻烦了。
小伙连忙把他爹搀扶起来,个人给顾楼生道了别,道了歉,缓缓地往家里走了。
顾楼生看着人终于走没了影,猛地跳起来拉着宋澄就要往外冲:“哎呀,阳都落了好一会了,大哥和常心肯定都急了,我们快点回家!”宋澄被他猛地一拽,往前一个踉跄,差点绊到了门栏。宋澄拍了拍顾楼生的肩膀,笑着说:“我让人带消息回去了,说我们有事晚些回去。”
顾楼生这才松了口气,从后院牵了马车出来,坐了上去,将缰绳交给宋澄,自己则是头埋在膝盖上休息了。宋澄接了缰绳,心情大好地一挥马鞭,趁着顾楼生看不到,转过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驾着马车往郊外赶去。
“走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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