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惊喜地转身,只见站在身后的中年男身形显得有些佝偻软懒,一张看似漫不经心的脸上带着醉态,漂亮的八字胡微微上翘,戏谑的微笑正在他嘴角荡漾开来。
“艾里克叔叔,原来你还活着!”
艾里克长眉一挑,轻声笑道:“怎么?少爷,难道您觉得很可惜吗?”
苏瑶一窘,随即笑道:“怎么会呢,艾里克叔叔,我觉得像您这样杰出而又有智慧的人,绝不应该如此轻易地死去。”
“那是自然,正如你所说,我这样高贵的身体与灵魂,怎么能同多克这样的杂碎同归与尽呢?不过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我是头蠢猪呢!”艾里克板起脸来,对苏瑶的恭维显得有些不依不饶。
“艾里克叔叔,我只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再说那也是关心你所致嘛,您何必这么小气呢?”苏瑶拉着艾里克的衣角轻轻晃动,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女孩在长辈面前撒娇。
面对这样的攻势,艾里克果然消受不起,他轻轻后退一步,轻笑着提醒道:“我的少爷,请注意你的言行,一个高傲的少爷,怎么能做出这样女儿气的举动来?而且请不要侮辱猪这个种族,它们可是有智慧的,我的老师鲁伊曾经说过,猪的智慧在于它们能使自己一直快乐,这是我们人类必须习而又永远无法会的。”
苏瑶一愣,随即又大笑着说道:“是啊是啊,鲁伊先生总是能说出这么幽默而又发人深省的哲言,不过,艾里克叔叔,我还是不明白,我明明看到你被多克一剑穿心,而且又焚烧起来,可是你又怎么会出现在我身后呢?”
仿佛被问到核心而又机密的问题,艾里克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小声地说道:“少爷,请永远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事物的表像,哪怕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有时候,自己的眼睛也是不忠诚的!”
看着苏瑶有些迷惑的表情,艾里克进一步解释道:“空间魔法就是这样蛊惑人心智的东西,它通过改变空间内的某些法则而制造假像,通过别人的双眼来造成对方对形势的误判,从而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就像你脸上的面具,而且我刚才的这一招便是如此。”
苏瑶快速地思考着,沉吟着说道:“艾里克叔叔是说,多克长剑刺中的并不是你真实的身体,而是你用空间魔法制造出来的幻影,可是它又怎么会突然爆裂呢?”
艾里克耸肩笑道:“这很简单,我在制造幻影的同时,又在上面施放了一个触发式的爆炎术,当幻影受到攻击时,它就会产生出爆裂火焰。”
“啊?这还简单?这么高明的魔法,这样诡诈的战术,换作是我,也一定会上当的,现在我才知道,自己距离真正的高手还有多远。”苏瑶在由衷赞叹的同时,又禁不住有些沮丧。
艾里克正色道:“知道自己的差距是一件好的事情,但也绝不能为此而失去信心,在真正的战斗中,除了自身的实力以外,合理的战术也是决定胜负的主要条件,多克的实力原本和我相差无几,但他心浮气躁又求胜心切,所以才会上当,如果他能静下心来感知我瞬移时的落点,那现在倒在地上的就可能是我了,所以一个瞬移时的魔法师一定不能让对手感知到自己会在哪里出现,不然下场一定会很凄惨。”
两人正在交谈,前方软倒在地的多克突然开始挣扎起来,他奋力地伸出手去,摸到自己的佩剑,然后手拄着长剑颤巍巍地站立了起来,他全身的锦衣都被火焰灼烧得褴缕不堪,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变成焦炭般的黑紫色,如此重伤之下,多克竟然手拄着佩剑一步步地向迷洛尔街道的深处走去,不知是想逃跑也是要去送信。
但是很快他就停了下来,因为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盔甲鲜明的士兵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在这种重兵围困下突围,此时在他眼前似乎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束手就擒,第二就是引剑自刎。
在这种人生的未,多克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悲凉,他曾是帝国骑士院的精英,深得皇帝陛下的赏识,仅仅几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小队长攀升为手握重兵的帝都城防统领,无论升职的速还是手中的权势,都令他在帝都贵族中炙手可热,可是,富贵和虚荣原本就是两件难满足的**,为了使自己变得更加富有,他竟然开始贩卖帝国的战略储备物资,他的客户很多,有民间的佣兵团体,有神殿的叛逃者,有雪本国人,还有残忍而狡诈的北卢人。
终于,在完成了一次交易之后,那些平时对自己低下四的北卢人露出了他们的狰狞面目,他们要求自己必须向他们提供帝国的机密情报,不然他们就会向安德森公爵和皇帝陛下举报自己贩卖军械的所有罪行,在绞刑和活命之间,自己选择了后者,从此便走上了一条不归,在北卢人的威逼利诱下,不断地帮他们打探情报,安插间谍……
想起自己前半生的富贵与荣耀,多克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解脱,与其面对残酷而屈辱的绞刑,不如引剑自尽,当下解脱。
多克的长剑刚刚抬起,却听得安德森少爷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多克先生,你尽可以现在自刎死去,但我可以发誓,你死以后,你们整个家族都会被诛连到底,但是如果你能认罪伏法的话,我可以保证,你的妻和儿都可以平安地活下来,是去是留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苏瑶的声音并不高,却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多克的心上,是啊,自己可以一死了之,但自己的妻儿却免不了也被安插上间谍的罪名,而他们又是何其的无辜与不幸。
想到此处,多克手中的长剑仿佛变得如万钧般沉重,握剑的手臂也终于软软地垂了下来,长剑呛啷一声掉在地上,多克虚弱的身体晃了晃,勉力稳住身形,开口向苏瑶问道:“安德森少爷,如果我认罪伏法,您真的可以放过我的家人吗?我怎么可以相信你?”
苏瑶冷冷一笑:“多克先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事到如今,你不相信我也必须相信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安德森家族向来一诺千金,有我们安德森的这个名号在,根本不需要任何别的誓言!”
听了苏瑶的话,多克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便作出了最终的选择:“好吧,安德森少爷,我选择相信你,同时也会坦白自己的罪行,希望你能说话算话。”说完这些,多克身一晃,已经软软地坠倒在地上。
此时,在艾里克的吩咐下,大批的武士已经把多克控制了起来,同时艾里克也为他施加了几次昏睡术和治疗术,此人现在是帝国的要犯,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忙完这些,艾里克对苏瑶说道:“少爷,看来必须麻烦您带着这些士兵把多克押送回去,最迟今晚,皇帝陛下还要亲自审问他呢!”
苏瑶眉头一皱,抬眼问道:“艾里克叔叔,为什么非得我押送他回去呢,他是被你打败的,应该就是你的战利,这种掠人之美的事情,我是做不来的,艾里克叔叔,还是由你来押运吧,我去前面打探一下北卢人的行踪。”
艾里克仍要辩解,但看到苏瑶脸上坚定的表情,只好依从了她,但他仍然很不放心地叮嘱道:“好吧,少爷,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就由我来押运多克,你去监视北卢人,我把卫队留给你,不过你必须要听我的,等我回来了才能动手。”
“放心吧,艾里克叔叔,我又不是小孩了,您一个大男人,怎么像个老婆婆一样啰嗦呢!”
听了苏瑶的埋怨,艾里克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便带着一小队士兵押送着多克向皇宫方向去了。
此时已是正午,秋日的阳光照在贫民区的迷洛尔街道上,带着一种冷漠而又萧的味道,苏瑶望着眼前的这栋木楼,握刀的手不由得紧了又紧。
根据艾里克掌握的情报,北卢人的间谍就藏匿在这所小楼里,其中就有那个把自己逼下山崖的金面统领,那种被追逐和猎杀的屈辱再一次涌上心头,这种心里的阴影只有靠以牙还牙的复仇才能够彻底洗涮。
苏瑶手臂向前一挥,向身后的士兵吩咐道:“包围这座小楼,一个人都不许放过,剩下的人随我进去查。”
这些士兵都是公爵府里的侍卫,算是安德森公爵唯一而又数量少的私人武装,他们平时对安德森公爵敬若神明,但公爵大人常年不在府内,他们经常直接听命于艾里克大人,今天是安德森少爷第一次对他们下达命令,士兵们不禁有些热血沸腾。
平日里经常训练而又无处以实战发泄的公爵府侍卫们,对此次的任务充满了期待,此时苏瑶一声令下,士兵们马上自觉分组,把眼前的小楼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连附近街道的各个至高点上都埋伏了神箭手。
感受到身后士兵们身上汹涌的战意,苏瑶的内心也变得激荡起来,她拔刀在手,向着小楼用力一挥,朗声喊道:“英勇的战士们,建立功勋的机会来了,大家随我冲进去,活捉这些北卢间谍!”
身后欢声雷动,一行人手持刀剑,如一股激流般飞快地注入了这栋残破的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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