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中秋节,是一个家人齐聚一堂、共同赏月的好日。
将军府这一年的中秋节过得十分简单,因为花锦凡不在,并没有大张旗鼓。
后花园里的一张桌上,摆着各色清香怡人又可口的糕点,正是花颜雪跟着王婆婆做的。
看那诱人的色泽以及淳甜的香味,就可知道她做的时候应该是其用心的。
往年的这个时候,将军府这后花园是一片热闹纷呈的景象。
花锦凡带领的少年才们吟诗作对,跟随花逸峰的将军、大臣们把酒言欢,共庆平和美好的生活。
而此时,诺大的花园里冷冷清清,几位年长的仆人站在角落里默默沉思,在心中感叹着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差距竟然是如此之大!
花颜雪坐在桌旁,望着这一桌丰盛的食物,心中也是戚戚然,她在心中默然道:“花锦凡啊花锦凡,你可不要辜负我和爹爹对你的期望啊!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要战胜它,早日归来!”
“雪儿,怎么还是弄了这么一大桌,真是辛苦你了。”
花逸峰径直从大厅走了过来,见女儿望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发呆,心中也是唏嘘不已。
想他花逸峰堂堂镇南大将军,本该是要热闹地设宴招待朝中的同寮们以及一些将军将士们,一起庆中秋的。可因为姚士录的关系,大家似乎都怕引火烧身,已经绝然地与他疏离了。
“爹——”
花颜雪见他眼中闪过一抹凛洌深沉的神色,有点担心,轻轻喊了一声。
爹爹这样冷冽的气势是最近这些时日常常见到的,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段时间,爹爹真的是憔悴了许多,性也比以往更加沉闷了,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花逸峰抬起头来看着她,见她一张小脸似乎比以前更加尖俏了,显得那双眼睛又大又圆滚。
这双眼睛,与在战场上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是一样的。
他的心微微颤了颤,垂眸笑道:“傻丫头,都这么大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看你瘦得!别想多,快吃吧!”
花颜雪拿起筷,夹了一块咸水鸭放到他的碗里,“我很好。倒是爹爹您,要多吃点,我看您最近憔悴了不少。”
眼光不经意瞥到站在身旁的月儿,见她一脸垂涎地望着桌上盘里的桂花糕。
嘴角忍不住微微扬了扬,“要不然,月儿也和我们一起坐着吃吧!”
“不……不用了,小姐。你和将军吃就好,月儿还不饿!”
月儿感激地望了花颜雪一眼,小姐待她总是这般好,她哪敢在将军面前跟着小姐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谁知,花逸峰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开口道:“月儿,那就快些坐下吃点吧!你也跟着雪儿忙了一天了。”
月儿低垂着头,有些受宠若惊,她扭捏了一会,终于还是经不住桂花糕的诱惑,在花颜雪的身边坐了下来。
“你们大家都过来一起坐吧!中秋月圆人团圆,在将军府里这么多年,你们也算是我花逸峰的家人了。大家就一起来吃糕点,喝桂花酒,把酒言欢,共庆团圆。”
花逸峰站了起来,招呼着分散在四处忙碌的家仆们。
“谢将军!”
“将军真是仁慈心善……”
“将军把我们当成家人看……”
各种感激的话语,表达的都是真挚的感情,他们有好多人大半辈都在将军府渡过了,花将军待他们一向随和,此刻的举动,更是惹得年长一些的仆人热泪盈眶。
“将军仁才仁德,上天一定会保佑将军仕途运达,保佑少将军平安归来!”
老泪纵横的管家带领着众人一一坐下,先举起了酒杯向花逸峰敬酒,众人纷纷站起身,举杯共饮。
花逸峰感激地望了他们一眼,头一仰,一杯美酒润上喉,心里倒是舒坦了一些。
花颜雪心里感慨万千,也许,这样才算是家宴?
在将军府最困难的时刻,这些依然愿意留下来跟随的管家、仆人不就是家人吗?
娘亲过早离世,哥哥音讯全无,花家陷入如此困境,他们不离不弃——这不是家人,也胜似家人!
家宴过后,夜风有些凉凉,仆人们两两搀扶着去休息了。
花逸峰喝得有点多,可他仍然拒绝了管家的好意,没有去休息,而是一个人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朝书房走去。
“爹爹!”
花颜雪见状,连忙起身跟随过去,搀扶着他。
“没事,雪儿,我只是去看看你娘亲。”
花逸峰虽然喝得有些忘我,但也不至于醉得厉害,除了身有些乏力,他的头还是很清醒的。
“我陪你一起去。我也想娘亲了。”
花颜雪扶着他,幽幽叹了口气。
娘亲在她六七岁的时候就病逝了,那个时候她还小,对娘亲印象最深的,是她那双无比温柔的手。
那双手抱着她,轻拍着哄她睡觉,帮她穿衣服,帮她梳头,帮她擦眼泪……
她是那么温柔善良,她对她尽心尽力、呵护备至。以至于花锦凡总是吃醋,她还记得花锦凡那张包脸皱成一团,向爹爹哭诉:娘亲偏心,娘亲就爱妹妹,不喜欢凡儿……
那个时候,爹爹就会一把抱起花锦凡,用满脸的胡去扎他的包脸:你们两个娘亲都喜欢!雪儿是妹妹,理应要多照顾她一些,你是哥哥,要让着妹妹,长大了也要保护妹妹哦……
娘亲离世的时候,她一直守在旁边不肯离开。她不相信,床榻上那个苍白美丽的妇人已经远离她而去,她以为,娘亲只是睡着了。
自娘亲去世后,爹爹一直再未婚娶。他曾经说,娘亲是他的结发妻,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最爱的女人。
她知道,爹爹经常一个人呆在书房,那里收藏着娘亲的画像,她没有见过,却是听花锦凡讲过。
花锦凡告诉她,娘亲是他见过的所有的女中最漂亮的,连传闻“天下第一美人”的惠妃娘娘都比不过。
当然,这些话花锦凡只是悄悄地讲给她听过,那时候花锦凡那个半大不小的家伙已经跟着爹爹见识了很多王宫贵族,也颇受人喜欢。
而她,不认识什么“天下第一美人”,她只知道,娘亲笑起来的时候,连开得最灿烂的牡丹花也会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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