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传来恒王铿锵有力的声音,他语态坚决,义愤填膺。
“什么?蔡老将军不是被细作所害,那又是谁害死了老将军?”楼焱神情一时变得十分激动。
众人也皆大惊失色,蔡老将军为细作下毒所害是众多周知、毋庸置疑的,恒王却言并非如此。众人一时颇为疑困,但见恒王神情严肃,一反常态,加上楼焱似乎对恒王的话深信不疑,几度之间,竟对恒王无凭无据的话无缘由地信上了几分。
“蔡老将军治军甚严,知人善任,手下能人异士良多。敌方细作莫说在蔡老将军酒菜中下毒,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恐怕未潜入大军营帐,就已命丧黄泉了。”齐文衡轻啜一口微凉的薄酒,泛起一点微醺的醉意,脸上氤开的一点红晕衬的脸颊更加柔美如同白玉。
“小姐,你说呢?”他眉目含笑,仿佛是向沁儿送去撩人秋波。
“父亲从小入军,行军打仗又难免受伤,年过四十就早已遍尝各种药材。常言‘是药三分毒’,父亲战场上也曾数次中过毒箭,一般的毒药,父亲只要问得气味便能辨别。何况军中食物,皆由后勤统一供应,为防敌军于水源或以其他途径投毒,自是有专人餐餐检验。况且一年前军帐之中只是父亲的酒水中有毒,而其他将军的酒食并未有异。若非……”
沁儿垂下双眸,羽扇似的睫毛拉出长而密的阴影遮住眼瞳中的那一丝哀婉。
“若非是绝对亲近信任之人于酒菜中下毒,蔡蒙将军绝不会如此轻易地中毒身亡!”恒王眼神中露出无限的悲恸。末了,眼神凶煞地瞪着在案几上静坐的蔡起。
众人皆循着恒王的目光,望向蔡起,一时更是难以相信:蔡将军怎么会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恒王殿下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众所周知,家父身亡后,是我蔡起临危受命,拯救三军于水火之中!又是我,在倾覆之间,想出退敌良策,扭转乾坤!更是我,用尽毕生所学,频施奇计,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若非是我,恐怕北周早已挥师南下,用那精悍铁骑踏平了齐国。若是如此,今日各位又岂能在此纸上谈兵,说出这等狂悖之语!指认三军主帅为敌方细作,你们自己不觉得很可笑么?”蔡起一语道出众人的疑惑:蔡将军怎么可能是通敌叛国的细作呢?他可是战功赫赫的朝廷重臣啊!
暗无边际的黑夜中,但见蔡起双手一张,泰然而立,似要将这苍穹天下囊进怀里,那凌然的霸气直让人感到周身一震,仿佛此刻已置身沙场,眼前正有千军万马排山倒海向自己涌来。
果然是雄战一方的将军!这威严,这气势,无人能比!
“啪啪啪”耳边传来响亮的鼓掌声,一个清新婉转的声音柔和地飘荡开来。这情景恰如战场上,擂鼓呐喊声中,一抹清丽悠灵的琴音不知从何处踏空而来。琴声空灵如同天籁,悠悠扬扬不绝于耳。瞬时,燥热的空气突然变得清新,无边无际的呐喊声也骤然停歇,一切都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那琴音是如此的沁人心脾、惑人心魄,让人不自觉地回首望向天空去寻找那来自远方的仙人的声音。
“宇文将军果然气宇轩昂,着实让人钦佩。”沁儿起身移步,盈盈然颇似刚刚出水的红莲,于万千荷叶田田中绽放一抹动人的艳色。
“只是一年前不应留存仁善之心,留下沁儿性命,才致今日之祸。”温婉的声音恰似春日拂过杨柳的暖风,可却吹出深深寒意,众人只感到瑟瑟萧风,并觉一头雾水,。
什么宇文将军?什么仁不仁善?什么留不留性命,又是什么今日之祸?众人皆迷惑不解,脑中还未来得及反应,却周身被一种莫名的阴森诡异所笼罩吞噬。
沁儿炯炯地望着眼前这个三年来朝夕相处的“亲人”,目光如冰似火,眼神极其冷淡却又饱含热切。那浅浅上扬的嘴角似笑非笑,颇为温情却又寒冷刺骨。
“所谓亲情,不过是一点相连的血脉,何况将军与沁儿不过半个亲人,大好江山、权势面前,将军又何必冒此风险?”
沁儿依旧温言温语,但所说的话却令所有人心惊肉跳。
半个亲人?大好江山?众人虽不明所以,但也瞬间不寒而栗。
“沁儿,你……”蔡起只觉头顶一震,内心汹涌澎湃,然而少即便冷静下来,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他眼神凶煞,平时的雍容稳重此刻早已幻灭,唯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苍茫杀气。
“是。”沁儿颔首,言语简洁坚定。
蔡起忽得眉头一跳。
“蔡将军,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林晟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疑惑,挑头问了出来。众人一听,皆是附喝。
“诸位有所不知,‘起’将军乃我同父异母的兄长。外界皆传兄长于年幼时失散于市井,实则并非如此。‘起’将军不是意外走失,而是被其生母接回。二十多年前,现今北周皇太后的妹妹宇文苑正在齐国客作人质。她曾于齐国境内诞下一子,据传婴儿出生时便已夭折。但实际上,这名婴儿并没有夭亡,而是以另外的身份活了下来。几年后,北周先帝驾崩,北周皇室也经历了一番十分剧烈的动荡。最终宇文悦成了北周的皇太后,而宇文苑作为她的亲妹妹,自然结束了其作为一国人质的痛苦生涯。临走时,宇文苑仍放不下几年前诞下的幼子,便派人于街市内将其掳走。‘起’将军,我说的对么?”沁儿回头直视宇文起,眼眸冷淡无光。
“哈哈哈……沁儿,多年来,为兄竟然不知你有如此的想象力!”蔡起仰天大笑,颇不以为然。
“宇文将军大可否认,只是眼下将军的兵械库,已经被军队控制了。”耳旁传来像云一般柔淡的声音,循声望过去,齐文衡正一抿嘴唇,品一杯香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