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余觉得他真要被这个无知的臭丫头气吐血了!
五两银不过一小块,随身带着都不当什么,谁会特特换成银票?偏她还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觉得他小气到只会拿五两银出来!
忍了又忍,他才把心里那股火压下去。
被掷在胸前的银票都快被他揉烂了,攥着拳头,他再无心多说,甩袖走了。
银票没再放下。
既然看不起他,他也没有非得贴上去的嗜好!
不过水秀秀完全不在意,见他一走,反而松了口气。
这都什么人啊!
仗着自己有钱,变着法来羞辱人。
她不是没猜到银票肯定不止五两,但再多又如何?一副给封口费的高高在上模样,以为别人就都得跪舔?中二病真可怕,药不能停!
搞不好他对她娘也是这么一副态,难怪她娘拒绝了。
干得好!
就刚才那中二少年的死德性,除非是那种彻底没节操没下限的家伙,否则搁谁也不能要他的银!
心下琢磨了一阵,门又有响动。
水秀秀脸抽了抽,不会又回来了吧?!
她转头看去,只见许耀庭风尘仆仆的站在没关上的大门处。
“小舅!”
一月不见,许耀庭比之前次黑了,瘦了,也狼狈了许多。
身上的旧衫都看不出原色了,黄扑扑灰扑扑的都是土,脸上也是,又是灰又是汗的淌得两鬓都是,跟泥汤似的。
水秀秀顿时有些不落忍,“小舅快进来,赶紧打水擦一把。”
“哎好!”
许耀庭狼狈是狼狈,可心情显然很好,脸带笑容的走了进来,一双和秀秀想像的圆眼睛里都是光彩。不过一看到水秀秀手臂上的夹板,那笑立时化作怒意。
“这怎么回事?是不是水家兴那个畜牲干的?!”
水秀秀忙摇头,“是我不小心跌脱臼了,已经接好了,不过是怕落了根,这才夹上它。”
许耀庭这才“哦”了一声,叮嘱她日后小心些。
水秀秀这样自然是不能打水的,他把身上的土拍了拍,自己换了两盆水把脸手臂洗干净,兴奋的拉着秀秀进了屋。
“秀秀,你让我卖的东西都卖出去了!猜猜,一共得了多少钱?”
水秀秀立时听出意思来了。
香囊只有个,不值什么,肯定是香脂卖了好价钱!
“二两银?”一盒五十,五盒这就差不多了吧。
许耀庭却咧嘴一笑,“五两!一共五两银!”
水秀秀立刻想起刚才的事,不由好笑,又是五两这么巧?不过……“怎么能卖那么多啊?”比她预想的翻了两番还多!
“谁说不是!”
当下,许耀庭便仔仔细细的向她讲述了来龙去脉。
原来他回去之后,想到去卖这些妇人用的东西,还是有些抹不开脸,便没有直接去,很快赶上夏收,他更顾不得了,先把家里的粮食收了,又种上,很是折腾了一阵。等他都忙完了,立刻想起外甥女的托付,思来想去,不得不厚着脸皮去了村上的铺。
哪里知道,铺里的人欺负他老实,说是可以收下,香脂却只肯给两,香囊根本只能当添头。见与外甥女定的价钱差多,许耀庭不肯答应,又把东西拿了回去,准备去镇上问问看。
小杂货铺的掌柜顿时恼了。
那香脂比自己现在卖的要好了不少,他心里如何不明白,不过是想多压价自己多赚罢了。许耀庭不上道,他当然气,便使了人去许家挑唆二老。说是许耀庭不知从哪里弄了些妇人用的玩意儿去铺里卖,来不明的十分可疑,别再是勾搭了什么不不四的人!
许家二老一听便急了。
许父一向自持家风正,哪里容得下这事,立刻把许耀庭叫来斥问。
许耀庭的确卖的是妇人用的东西,可来却不好说。
大兴朝重农轻商,许家穷归穷,但也没动过卖东西,成为商户的想法。如果他据实说是外甥女的主意,肯定会连累大姐被父母不喜。
大姐已经够难了……
是以,他只说是自己从外处进的货,想多赚些钱贴补家里。
然后……就挨了顿臭揍。
当然,许耀庭对水秀秀说时压根没提这茬儿,重点全都放在了后面。
他性情其实挺倔强。
父母虽然不同意,但他认为,哪怕是瞒着他们,也得把东西卖出去,才能不负外甥女所托。
于是他偷偷溜出家门,去到镇上。
这一回,他没再冒然行事。
香囊被落在家里,他便只好卖香脂,他先去镇里的水粉铺转悠了一番,见到里面卖的香脂先看过又一一问过价钱,私心里拿来和水秀秀做的比对。用起来如何虽不清楚,但闻着看着,还是自家外甥女的东西好哇。
多少有了些信心,他拿着东西找到了掌柜的。
他是个不识货的,但天天卖这些东西的掌柜只需一挑一抹便尽知,当下便决定收了。
至于为什么会给一两银一盒的高价,自然是有条件的。
“你是说,我做的香脂只能给他的铺?”
许耀庭点点头,认真的解释道,“小舅这次把方营镇上的水粉铺都走了个遍,也打听了不少事,这家玉芳斋虽然铺面不算大,但做生意最是厚道,有口皆碑。听说连明州城里的大铺也会卖玉芳斋的东西,我们把香脂卖给他们,肯定不会吃亏!”
水秀秀赞许的颌。
真没想到这么短短的时间,小舅便仿佛成熟不少似的,遇事也懂得动脑筋了。
没错,象他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升斗小民卖东西,可不就最怕遇到奸商么!若是成心赖你的东西或是逼着你要方,他们哪里敌得过,到最后钱未必能拿到,还会惹得一身骚。
所以呀,合作的对象相当重要。
“我懂,辛苦小舅了,只要你看好了,那就没问题!不过我现在有伤在身,恐怕做不出多的香脂,只有之前的瓶,会不会少了?”
“无碍的,杨掌柜说了,不拘多少随时都能送过去。”说着,许耀庭有些赫然的拿出契约,“杨掌柜说必须有这个才合规矩,我就代你按了印。”
水秀秀抽了抽唇角,又见契约书,这真是无时无刻不提醒她,自己是个盲啊!
“呃,上面怎么写的?”
许耀庭挠了挠头,这才想起外甥女不识得,忙解释道,“就是刚刚我说的那些,不拘多少都可以,但香脂只能卖与他家,期限先定下一年,日后的价钱都比照这次不变。”
一年……唔,不长不短挺合适。
水秀秀笑眯眯的想,若是一年后她能存够钱,就可以自己开铺了,正好不受契约束缚,若是没存够,那就再说。
许耀庭见她没有不满意,这才悄悄放下心,转念又道,“秀秀,水家兴最近如何了?可曾欺负大姐?”
“他最近很少回来,不过有一件事……”水秀秀把张氏的事大致同许耀庭说了,最后才道,“那张氏看着不是省油的灯,很可能撺掇着他休了我娘。虽说是便宜了他们,但我娘说,和离也罢,被休也罢,好歹是跳出这火坑了。真要能成,不好多生事,只管走了就是。”
一听得被休,许耀庭气鼓鼓的沉默了一阵,道,“大姐的身体可全好了?不然我还是找些……”
“小舅!”水秀秀打断他,“暂且还是别找更多人过来了,我娘肯定不喜。再者,水家兴那边还需再看看情形,不如你住上两天,等上一等。”
许耀庭知道许氏不愿将事情闹大,不过他到底意难平,纠结了少顷才点下头,只是他心里并不觉得等两天会有什么好的变化。
好事确实是没有,不仅如此,还在恶化。
这晚,许氏和水秀秀因为许耀庭的到来本是颇为开心的,正正经经的弄了四个菜,吃了顿白米饭。许耀庭得知大姐的香囊帕能卖钱,也十分高兴。人边吃边说,直到夜深了才各自睡下。
许耀庭住在了水秀秀的房里,水秀秀便跟着许氏睡。
刚过丑时,水秀秀憋醒了,只好又套上外衫,往茅房跑。
花茶喝多了真杯具!
她起夜一向不肯在屋里,许氏拿她没办法,好在是夏天,也就不去管她。
水秀秀暗自嘀咕着解决完,正要回屋,突然听到大门那里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她唬了一跳,不过到底是在自己家里,而且小舅也在,真有什么事大叫一声就是了,所以,她还是壮着胆走了过去。
这时,外面一个被压的很低的稚嫩声音响起来,“水秀秀!是你吗?!快开门,我有重要的事同你说!”
张进举……怎么会是他?!
水秀秀惊讶着到底还是开了门。
结果,门刚开了条缝,张进举就一头扎进来,险些倒在地上。
水秀秀忙用左手扶好他。
这才发现他身上滚烫的,正发高烧呢!
她皱起眉头,先扶他靠墙站好,关好门,再把他扶进屋。
虽然动静不大,但还是惊动了许氏,她也披着衣服出来了。
“这不是进举吗?他怎么来咱家了?”
张进举晃了晃头,甩掉昏眩,低声道,“水秀秀,你爹要卖掉你和你娘,就这两天,你们,你们……快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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