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走到成林馆时,苏邵猛的顿住了脚步。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不远处正疑惑望向他的小姑娘,神情如遭雷劈。
直到馆门上的仆役纳闷的观望了半晌,忍不住上前几步,对着他恭恭敬敬的道了声,“苏先生,您回来了。”
苏邵才猛的醒悟。
不不,只是相像而已,她,不是她……
然而心里如此想,他的一双眼睛却难以从那张脸上挪开。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突然严严实实的挡在了小姑娘前面,遮住了那张小脸儿。
他的视线顺着那褐色粗布襦裙往上,正对上许氏带了些惊吓,又充满警惕的眼神。
苏邵下意识的避开那目光,脸上一把胳腮大胡下的唇隐约透出丝苦笑。
他清了清嗓,顿了片刻,这才想起自己生的托付。
“咳,两位可是水志言的家人?”
许氏背在后面拉着女儿的手紧了紧,“正是!您知道志言在哪里?”
苏邵点了点头,“请随我来,志言的祖父突然昏迷,现下在医馆。志言正陪着他无暇抽身,特地托我带两位过去。”
许氏的眼睛蓦的睁大。
五叔?昏迷?
她心下立时有些乱,可跟这人走……她犹疑的看了馆的仆役一眼,那人十分机灵,连忙用力点头,“这是馆的苏先生,为人最是热心,有他带着你们过去,尽可放心。”
真的是先生啊……
许氏暗自长长松了口气,“那就劳烦苏先生了。”
她一只手紧紧的拉着水秀秀,跟着苏邵身后,急切而行。
水秀秀被她握的生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些无奈。
她娘紧张了。
前面那位苏先生虽然古怪的盯了她一阵,但她感觉得出来,对方并无恶意,倒像是非常震惊。约摸,是熟识的人同她长得想像?不过也难怪许氏担心,他脸上那把大胡可以媲美海盗了,且黑白夹杂,虽然看上去修剪的整齐干净,但实在不像个温良的读书人!
转念,她想到五叔公,又不由的眉头打结。
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情况不大好,却也不是糟。
这个时代医馆里的大夫最常用的急救方法是针灸,其效果并不比水秀秀上辈所见过的西医手段差。五叔公是因为年纪大了,晌午和孙志言在外吃饭时情绪过激动,又喝了几杯酒,出门风一吹,这才突然头痛着倒地不起。
幸好遇到同样外出吃饭的苏邵,帮着水志言及时将老人家送到了医馆。
水秀秀听不懂苏邵转述大夫的那些“阴虚火旺”、“肝风内动”之类的术语,她猜着五叔公多半是有心血管疾病。这里的人好酒,男人们吃饭的时候经常要喝两盅,吃的还十分咸,长此以往,血管不堵塞才怪!
好在五叔公在大夫扎针后慢慢醒了过来,人虽然仍有些昏沉,性命却是无碍。
大夫开了药,水志言便借了医馆的地方煎了,许氏和水秀秀来的时候,他正服侍爷爷喝下。
五叔公半闭着眼睛喝完药便又躺下了,看似睡着了。
水秀秀暗叹了口气。
早上还那么精神红光满面的老头,现在就成这样了,真是人生无常!
水志言红着眼眶道,“婶,秀秀妹,大夫说爷爷他老人家不宜挪动,待晚间再喝回药,清醒过来才好离开。”
许氏叹息着抚了抚他,“五叔身体一向康健,会没事的,志言你莫要忧心。婶和你秀秀妹在这里守着五叔,你还是回馆念书吧,放了课再来。”
水志言摇摇头,“我哪有心思,正好遇到苏先生,便先告了假,我还是陪着爷爷才安心。倒是婶你们……”
他有些为难。
爷爷急病,自然没人能送她们回去。
若是雇车却要花钱。
他知道这婶家里的状况窘迫,偏自己的余钱也不多,都拿来给爷爷抓药了,一时间不知要怎么做才好。
许氏听出他言下之意,脸上泛红,刚想解释说“我们自己雇车回去就好”,可还没张开口,旁边的苏邵插言,“志言,我问过大夫,说是你祖父的病需静养,这事还是尽快告知你家人为好。不如这样,我代你送你婶她们归家,正好往你父亲那里捎个信。”
“这麻烦先生了!”
“使不得使不得!”
水志言和许氏两人不安的齐齐说道。
死脑筋!人家明摆着一番好意,何必非要拒绝!再说由熟人送总比雇陌生人的车来的安全啊!水秀秀暗暗腹诽着,伸手拽了拽许氏的衣袖,焦急的道,“娘,志言哥,我们得快着些,鸿叔要知道五叔公病在这里肯定忧心着赶过来,再晚他就得走夜到镇上来了!”
苏邵赞许的看了她一眼,正色道,“就是这话!病人为大,你们无需再客气。”
水志言和许氏只好讷讷的应了。
没用多久,苏邵赶上了五叔公的驴车,载着许氏和水秀秀便往水家村的方向而去。
许氏原本很忐忑。
实在是苏邵的模样和他之前盯着自家女儿看个不停的情形吓到她了。
后来虽然知道这是馆里的先生,也觉得他确实热心,但终究是有些不自在。
直到上了车,发现苏邵并未再有丝毫失礼之处,只说了句让她们坐好,便开始认认真真的赶车,没借故和她或是女儿多说一句话,甚至连回头都少,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苏邵赶车的技术意外的好,虽然不那么快,但很稳当。
水秀秀也没再那么难受。
近两个时辰后,他们到了水家村。
许氏指,人先去了五叔公的家。
五叔公的儿水鸿下地还没回来,只儿媳妇孟氏一人在家做活儿,听说公公在镇上突发急症,急急忙忙的便去找她男人了。
许氏不好立刻离开,只能代她招呼苏先生在院里坐等。
苏邵克制着自己别去看水秀秀,免得她娘拿他当歹人看,可到底还是忍耐不住,突然冒出来句问话,“你叫秀秀?可有八岁了?可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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