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凌告别老和尚,走进庙里。
来灵山寺烧香的人不少,往日里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农工士商,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因为相国府家眷来了,为了避闲,家丁们早早就将那些男香客挡在了山门外面,只允许女客人进来。
宋雨凌手持根清香,由小莲搀扶着,从大雄宝殿一跪了下去,将庙里供的所有活佛,菩萨,罗汉,各护法,拜了个遍。
这一圈下来,她感觉累得慌,气虚乏力,特别是站起来时,有种头昏目眩。她只当是昨夜没睡好,最近心情郁闷造成的。
张口刚想叫小莲扶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歇一会儿,忽听得耳边传来赵妈妈敲钟般的声音:“大小姐原来在这里呀,二夫人正找您呢!”
“是么?”宋雨凌应了声,随口问,“二娘在哪?”
赵妈妈笑呵呵地答:“正在西厢房!大小姐走,老奴领你们过去!”
宋雨凌强打着精神跟着她穿过花廊,一走到西边院僻静的禅房。
李玉娇历来好礼佛,平时没少给庙院添香油钱,每次过来,方丈必定亲自陪同。
宋雨凌迈步进去时,抬眼看到堂内坐着个人,除了李玉娇母女之位,正是那灵山寺老方丈,只见他面容白净,广额丰颐,高挺的鼻梁,头发花白,神情中透着淡淡的优雅,宁静,与那旁边珠花宝气的母女一对比,显得简洁,脱俗。
宋雨凌低头冲二娘,老方丈各施了一礼,挨在宋楚楚身侧坐了下来。
“觉远,上茶!”老方丈淡淡地吩咐。
这时,走出来个十岁左右的小和尚,不急不缓地奉上茶水,他长得细皮嫩肉,眉清目秀,身上的袍像刚洗过一样,不沾一丝灰尘。他从头到尾都低着头,绷着小脸,目不斜视。
宋雨凌打量了他一番,觉得这小家伙有些有趣。
老方丈叮嘱李玉娇要多念佛,多做善事,并赠送了她两卷经书。
宋雨凌一听让二娘行善,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这女人不害人就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行善?
老方丈似乎觉察到了她的异样,举眸凝视她,不动声色地问旁边的李玉娇:“这位小姐面生,是第一次来吧?”
“是啊,这是我大女儿雨凌,她呀,天生体弱,病了很久,这是第一次出来走动。”李玉娇应道。
“宋大小姐体弱多病,那是因为善根浅,业障深重,只要多到庙里烧香,拜佛。佛祖保佑你,身体自然就会好回来!”老方丈合掌,声音低沉地念了声,“南无阿弥陀佛!”
宋雨凌根本不信这套理论,这病明明是自己靠医术治的,跟念佛有何关系?再说她从小到大性格软弱,从未害过别人,才不信什么业障深重地鬼话!她心中虽这么想,嘴上仍顺从地说了句:“谢谢方丈提点!”
一行人在庙中坐了会,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便起身告别方丈。
大家刚走到门口,宋楚楚却不干了,突然叫起来说:“娘,上次您说带我去后山看风景呢,为何不现在就去呢?”
难得有一次出来玩的机会,她肯定想多留一会儿。
李玉娇愣在那儿,犹豫不决。
宋雨凌觉得呆下去没兴致,再加上身体不适,不适合爬山,便说:“二娘,女儿觉得乏了,想先回去了!”
“好吧,你先走!”李玉娇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扭头望着宋楚楚,无可奈何地说,“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呵,我就知道娘最疼我!”宋楚楚扑过去搂住了她的脖,撒起娇来。
宋雨凌看他们母女抱在一起,十分亲昵的模样,想起了去世的亲娘,心中不免有些伤感,默默地转身走出庙门。
车夫和家丁正在空地上休歇,等了半天也有些不耐烦,见她主仆两人过来,拉长脖看了看后面,却没看到其他人,不禁有些惊讶。
阿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大小姐要回去了吗,那二夫人他们呢?”
“二娘他们要去爬后山,估计迟些再走!你先派个人送我回去吧!”宋雨凌疲倦地说,脚像踩棉花上面,浑身飘浮着,快要晕过去一样。她勉强按着小莲的手爬上了马车,坐在垫上。
随着马车不停地摇动,她克制不住的困意,挨在小莲身上睡着了。
那一睡仿佛过了很久,她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在那梦里,她看到了赵颖站在荷花池中,穿着精光灿灿的龙袍,带着庄严的帝冠冲她微笑。
她呆呆地望着,一步步上前,忍不住抬手去摸他的脸,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俊美得令人心头颤动。她的手划到宽厚的嘴唇上,刚踮起脚尖想吻过去。
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突然,整个人失去了控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进了池里。
一股强烈的冷意刺激得她打了个激灵,突然睁开眼睛。
她发现自己躺在草丛里,透过凌乱的缝隙,看到了满天夺目的星光。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她怔怔地望着,半天缓不过神来。
“嗷——”远处传来恐怖的嚎叫声,黑暗中隐隐泛出凶恶,冷漠的眸光,仿佛藏可怕的野兽,随时都会扑过来。
她吓得立刻坐了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发现身边没有马车,没有下人,只剩下自己一人。她抱紧胳膊瑟瑟发抖,力回想发生过什么,可是头昏脑涨,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黑漆漆的林,幽暗中透着一股碜人寒气。
宋雨凌差点崩溃了!
深更半夜,孤身一人被扔山林里,这岂不就是要她死?
她知道不能呆在这里傻傻地等死,赶紧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往前面走,凭着感觉往前走,没有目标。
虽然她知道这样走,没有任何意义,可是停下就只有死一条。
夜晚的泥土有些松软,她踩着青苔打滑,“扑嗵”声摔在地上。
那一刻,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是怕死,只是就这么死,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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