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二十,在满树樱花若雨飘零的季节,花姽婳与相府的马车在官道相遇,与前世没有丝毫差别。
月末的最后一天,花姽婳带着仆妇一人、丫鬟两名,站在金碧辉煌的花府门前平静观望。
自打重生,她夜夜自噩梦中惊醒,每次都是泪如雨下惊恐万分。
但是当她真真切切站在这个,给予自己无尽痛苦磨难的地方,除了记忆如奔流的洪水一般涌向她,表情却是出奇的平静毫无异样。
今年的正月十五上元节,刚刚及笄不到个月的嫡姐花潋滟,第一次出席上元节便拔得头筹,获得汴京第一才女和第一美女双料冠军。
同时赢得汴京无数贵族男爱慕,其中就包括皇室内定,皇后嫡出大皇闵厚德。及同样是皇后所出,比闵厚德小七岁的渣男闵疏影。
不想第二日就传来齐尔斯大旱的灾情,皇帝本有意扶持闵厚德,这种收拢人心之事,自然要由闵厚德去做。
闵厚德就这样错过和佳人表白心意的机会,且是步步赶点,只身在外忙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根本无心夺取佳人。
闵疏影抓住机会向花潋滟大献殷勤,月十五在花府做客的席间,婉转向丞相花海博和夫人岑步月表达心意。
花丞相夫妇自然不愿意把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一个普通,甚至可以说不得宠的皇。
奈何家中剩余一对双胞胎女儿,今年才十岁还未及笄,根本不能推出去代替花潋滟,这才想到远在齐尔斯的花姽婳,连夜命人前往齐尔斯。
说来命运真是无比讽刺又爱捉弄人。花姽婳和花潋滟出生相处不过一刻钟,命运却是截然相反,根本无法相比的。
花潋滟是岑国公家的女儿正妻大夫人所出,花姽婳却是青楼清倌名妓被迫的产物。
十五年前,东凌国也是自正月全国大旱,将近一年全国没降过一滴雨。皇帝高官的生活都变得不容易,更何况是普通姓呢?
好多家无余粮的姓,已经达到卖儿卖女都生活不下去的状况。
后来由史官统计记载,那一年姓饿死无数,甚至达到连吃尸体都没有的地步。因为饿死的人只剩下一层干皮和骨头,根本没有一点肉又如何让他人充饥?
就是在这样艰难的状况下,那时还只是小小官的花海博升级做准父亲。
妾侍如烟先受孕,被他正式迎进门做二姨。紧接着未出一月,大夫人岑步月也被诊断有喜。
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还能一所双喜,真真是羡煞其他同僚。
当年九月二十五日亥时七刻,大夫人顺利产下女儿,守在产房门前初为人父的花海博甚是欢喜,希望怀中可爱美丽的女儿能给东凌国带来好运,遂取名双水字为潋滟。
一刻钟后,偏房的名妓如烟在经历过二十个时辰九死一生的难产,终于生下瘦小的女儿。
花海博还未得到消息,就被东凌国所有地区,汴京城内外突然绽放的桂花刺激到瞬间晕死。
没人知道为什么,被大旱折磨到只剩下树皮和枯枝的桂花树,为何突然就冒出花苞,且是在一瞬就绽放。
姓们得知消息的下一秒,冲到树上拧下鲜桂花充饥,终于过最困难,尸俘遍野的一年。
和姓相比女婴的命运却是大相径庭,只能用悲催来形容,因为她的父亲对桂花过敏。
她刚出生,父亲就差点死掉,祖父祖母皆认为她不祥,大夫人岑步月还在月中,闭着眼睛想了想,便决定将她送到远的齐尔斯庵堂。
说法是,希望她远离花海博,就可以阻挡她的克父。也是希望可以凭借佛祖的力量,消除她命里的克煞。
其实,这不过都是岑步月的借口,她只是想看到最恨的人母女分离,让如烟生不如死而已。并以花海博最讨厌的桂花谐音,给女婴取了名字。
岑步月这样的原因,直到很久很久后,花姽婳才从万能的闵疏影口中得知。
原来岑步月在嫁给当时还什么都不是,只是应届穷仕的花海博之时,亦非完璧之身。
而如烟那个来自烟花之地的妾侍,确是真真实实把清白给了花海博。
男人,永远忘不了第一个拥有的清白女。
所以,如烟在花海博心中是特别的。即使如烟当时是被迫,即使从那以后她没有再让花海博碰过自己。
甚至在产下花姽婳后,如烟自毁容颜入佛堂修行,一直到死都没有理睬过花海博,岑步月都没改变对她的恨和虐待。
不得不说,如烟是这世上难得的贞烈女,却也是个狠心的母亲。
她从没给过花姽婳一点母爱和温情,花姽婳当年归家也去看望过她,却是一次次被她拒之门外,无论流血受伤还是风吹日晒。
直到花姽婳随闵疏影离去东征西战的第二年,她一个人悄无声息病死在佛堂,天后才被人发现草草埋葬。
后来,花姽婳自己做了母亲,迫不得已将女儿寄养在花潋滟身边,她对生母如烟的恨就更加浓烈。
她怎么都不明白,同样都是做母亲的,为什么如烟就能那样绝情狠心?
就算她被强迫才怀上自己,又历经难产几乎死掉才生下自己,她就应该把恨记在自己的头上吗?
如烟为什么不想一想,如果花姽婳自己能选择是否出声,她就算是在阴间做一辈游魂,也不愿意在她的肚里爬出,来背负这个连生母都怨恨自己的人生。
前世多痛苦回忆潮涌,几乎撕裂花姽婳的大脑。
只是一瞬她便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还好左右两边站着她上买来的两个丫鬟福兮和祸兮。
两个丫头赶忙扶稳花姽婳,焦急的询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花姽婳微微摇摇头,努力抛开痛苦回忆的束缚,轻声吩咐。“扶我进去。”
“是。”两个小丫鬟柔软的应声后,便扶着花姽婳一步步走进由奢侈的青冈岩铺就而成的,花府整洁的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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