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活了。
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但他不在乎,他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几瓶酒,积蓄了几年娶媳妇的钱这几天都喝光了,应该是不吧。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要喝,要卖命一样的喝,省吃俭用的存了钱又有什么用,圆姑都要嫁给别人了。
顺脚步虚浮的在大街上游荡,只觉得看到的人都有着两重重的影,都不像个人了。
不像人,他才不像个人,这世上人哪个看得起他。
本以为圆姑和他们不一样,结果都是一样的,女人也都是一样的,贱人。
顺想起圆姑的脸就来气,呸一声朝地上唾了一口唾沫。
“嘿。”便听得一声怒喝,衣领立马被人揪住了。
“臭小,你找死啊。刚往大爷身上吐唾沫。”
顺费力睁开迷蒙的眼看,一张半光头的大脸面目模糊,但是他知道他是谁。
这人祖上是游商起家,后来在花城置办了田产,成了本地的一个大地主,虽说几代后大不如前,但还是有根基在,足够一大家的吃穿嚼用。因为家中排行第,人都管他叫王爷,嫖赌毒样样都沾,年不过四十,头发就脱了一半,生得人高马大,满口黄牙,仗着家里有钱,人力气大,又过一套拳,横行乡里。说话声音都要比别人大上许多,平常说话都像是要吵架一样。
王爷正要去小楼胡同里探望他的兄弟八爷,谁料当街好好走着,顺却一口唾在他的新买的鞋上。王爷是平日是无理也要闹上分的人,这如何能忍得下。当街就揪起人要打,但一看是顺,想起什么,脸上不由得露出嘲笑来。
他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顺吗?喝了不少啊,连王爷我都认不出了。”
顺道:“我……怎么不认得。是爷……爷好。”
王爷笑了笑道:“怎么着,媳妇不要你了,就死命灌狗尿,喝得舌头都大了,话也说不利。”
“去你妈的,关……关你屁事……”“呦呵,灌两口狗尿倒把你的脾气灌大了,敢骂你爷我了。”“骂……骂你怎么了,我……还要打……打你……”“小兔崽,现在倒说起大话来了,你媳妇跟人跑的时候,你怎么连个屁都没敢放一声。呵呵,小兔崽,要我说这也不能怪你媳妇,就你这样的,一个没有的孬种,顶什么用,还不如****……”
顺被骂得恼了,用头去顶王爷,王爷说得正高兴,没留心被顶了个正着,下巴当下就青了一块。
“好你个小兔崽,反了天了……”王爷扑过去压伏在顺身上就是一顿打,身体瘦弱又喝醉了的顺哪是他的对手,被压在地上打得翻不了身。
顺被打得唉唉叫唤,引得人侧目围观。
王爷也不打他的脸,只一拳又一拳大力狠狠地往他的胸口捶。
“真可怜啊。”“欺负人了这。”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有人不忍看下去而离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
顺吐出了一口鲜血,目光幽沉,面如死灰。
上次找八爷打架没死,这次该是死了吧。反正他活着也没什么用,倒不如死了干净。
这一次没人会救他了。
但是圆姑,圆姑她如果知道他为了气她找强人打架而死,会伤心么?或者会为他留下一滴眼泪么?
顺想到圆姑,眼眶里就不禁噙了泪。
王爷打得爽快了,才站起身看了眼不能动弹的顺,呸了一声,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
“小兔崽,知道你爷我的厉害了没。”
顺没应声。
王爷不满意,粗着嗓又道:“你呸了爷我一口,爷我大量,要还你十口,自己数着数,要多了就当是爷赏你的。”说罢,张口要吐。
却听得人群中传来一声。“住手。”
王爷粗眉一皱,转头道:“哪个不长眼的?”
人群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满脸怒容道:“你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王爷看着来人,不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身上没有兵器,穿得又只是布衣,既不是江湖人也不是什么像有来历的,年轻又轻,这黑小准是外地来的楞头青,敢来管他的闲事。
王爷仰着头伸出拳头道:“老就凭这双拳头,欺负人,告诉你老高兴欺负谁就欺负谁,老就是要欺负你,你又能怎么着?”
“很好。”
原武罗脸上露出了笑容。
很好,非常好,这一天下来,连饭也没吃上,光跑来跑去的问人却都是白跑,既做错了事,还被人在脸上吐了两次口水。她的心里本来就积了一肚的火,加上饿得难受,更是烦燥得像一只即将被点燃的火药桶。
结果却在这时却撞上了这个不开眼的恶霸,欺负一个不会武的人也就算了。还要往人家脸上吐口水。
一看到他往那人脸上吐口水,就马上勾起她那不愉快的两次回忆。
在他说要凭他的拳头欺负她时,原武罗就知道自己为这两天来的憋闷和愤怒找到突破口,他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忍下得去,那她就不叫原武罗。
王爷,今天就让你领教一下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王爷问道:“好什么。”
原武罗没答话,回应他的是一记实实在在的拳头。
王爷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一时微愕,拳到眼前才来得及闭上了眼,结结实实的受了一记,左眼立即乌青了一片。
“黑小,你找死。”王爷当街在众人眼前被她打了一拳,登时生起气来。他愤怒的一面叫着,一面挥舞双拳冲她打过来。
只仗蛮力的招式,有何用处。
原武罗双眉微扬,手化为掌,斜向一切,正劈过去。
王爷只觉手腕一痛,原武罗的双手如灵蛇般灵活的由手臂上穿过去,直击向他的胸膛。
她沾连绵随丶触着即打,以咏春寸拳一招招连击迫力震得王爷步步后退,二人所经之处,人群自动散开了些,王爷退无可退背抵着墙哪里还有还手之力,只能被动的被捧得口吐鲜血,连呼饶命。
王爷张着一口大黄牙哭丧着脸喊道:“好汉,饶命饶命啊。”
原武罗停了手,倒不是因为他的求饶,而是饿了一天,凭着一腔怒火揍了一顿,现下气消了不少,力气也流失了。
她冲王爷道:“我也凭着着我的拳头,就欺负你怎么了。”
不久之前自己刚对她说出的话,再经由她再次传入耳中。王爷不禁心中叫苦,怎么就惹上了一个高手。
其实也不怪他没看出,天下本就以武为尊,功夫好的武人,凭着一身武艺到哪都能受到推崇。他所见过有名号的江湖人,哪一个不是高头大马,身上佩着各种武器的。
“好汉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王爷还是很识实务的人,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立刻伏低做小,嗑头求饶道:“小的该死,求好汉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这一次。”
原武罗也见不得他这幅样,微微皱眉道:“起来。”
王爷哪敢不听,立即捂着胸口站起来。
原武罗看着那张左眼青了的脸,不禁一笑,说道:“我也赏你点东西。”
王爷连忙口称不敢。“不敢,不敢。”
原武罗握起拳,对准王爷的右眼又是重重一拳。而后,满意得看了看两边一样乌青的颜色,说道:“嗯,对称了。”
说完,便拍拍手,转身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