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蛋儿鬼鬼祟祟地探了半个头进来:“丑姐儿,俺的事你俩合计得咋样了?”
这小家伙敢情还是不放心哪。丁叮叮无语了片刻,然后慢慢转身,堆出一脸的和蔼可亲道:“正在合计中……”
驴蛋儿黑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先是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九皇,然后看回斜坐在床沿边上的丁叮叮,一脸小大人款的忧心忡忡:“丑姐儿,你到底吃不吃得住你家汉?你要吃不住就明说,实在不行,俺叫俺爹帮俺想主意。要不,俺自个儿求他也成。”
被丫一小屁孩给鄙视了!丁叮叮深感受辱。她鼓圆了眼瞪着那小秃瓢脑袋,恶狠狠道:“我家汉我吃不住,难道你吃得住?来来来,你给我过来,你自己过来问问看,看看我家汉我吃不吃得住?”
她把身一旋,看回九皇,道:“你说说,你说说,我吃不吃得住你?”一面说,一面猛眨巴眼,只差没把眼皮给眨抽筋了。
九皇什么也没说,只冷冷地扫了小屁孩一眼。
驴蛋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然后瑟缩地将半个脑袋藏回门后,只冲着丁叮叮道:“我不管,丑姐儿,你,你答应的事,可不能耍赖。你……你必须得吃住你家汉……”
声音越到后来越小,说到最后,驴蛋儿整个人竟已然缩得没影了。
看不出来,躺床上这家伙的眼刀这般犀利。丁叮叮很是佩服。
九皇缓缓看向丁叮叮:“你家汉?”
丁叮叮可不怕他的犀利眼刀。耸了耸肩,摊手道:“别误会,我可不是成心占你便宜。解释过,没用。真的。”
见九皇仍在默默地看着她,丁叮叮无奈,单手举起向天做发誓状:“咳咳,这真不能怪我。人家是见你脸上挂着块吓人的疤,而我脸上直接是一片吓人的疤,就先入为主地以为咱俩是同丑相怜惺惺相惜的婆娘汉了。你不知道这熊孩刚遇着咱俩时咱俩的模样,说衣冠不整那还是客气的。当时我可是把你我身上能扯成布条的衣裳都给扯下来做绳绷带用了,你可以脑补一下当时的画面……哦对了,你中途不醒过来一次嘛?可还有印象?你知道的,山里人淳朴是淳朴,但是一根筋,认定的事,想要解释吧,那可真是秀才遇到兵……”
九皇想起自己从那布草垫上初醒来时,头顶上那具斜斜前倾的妙曼身姿,那白嫩而有力的大腿,那一晃一晃晃得人血脉喷张的翘‘臂,那……当然,这女人一转了身再凑到自己面前蹲下来时,一切的一切,便都毁了。
九皇额上的青筋又隐隐跳了几跳,冷冷打断她:“我的面具呢?”
丁叮叮顿时警惕起来:“面具?什么面具?我没看到什么面具啊。”
九皇丝毫不为她言语所动,冷着声又问了一遍:“我的面具呢?”
见人家不吃她这一套,丁叮叮很是小心地坐远了点儿,性嘴硬:“你答应给我了的。送出手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九皇淡淡又问:“我的面具呢?”
喂,做人不带这么出尔反尔的吧!而且你出尔反尔就出尔反尔吧,你到底哪里来的脾气,竟还把个出尔反尔反得这般的霸气横蛮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你以为你是琼奶奶家的男主么?丁叮叮很有种怒起抽人的冲动。
淡定,必须得淡定。丁叮叮深呼吸了一口气,稍稍平静了一下:到手的黄金,哪有这般容易再还回去的道理?丫跟我装失忆?你当我丁叮叮是厦大毕业的?
丁叮叮淡定了一淡定,终于压下了心头火。她决定循循善诱,以退为进,跟人讲道理:“要不这样,你我都前情回顾一下,怎样?”丁叮叮伸长脖,做仰望星空追忆似水流年状:“那日的情形吧,其实是这样的:先呢,是我说,‘呃,那什么,借你面具用用。’然后你没表态。是吧?”
丁叮叮快速地扫了眼九皇,见他没反应,便迅速回归表演态,继续追忆似水流年状:“然后我就同你语重心长晓以利害,跟你分析了一番咱们当时的处境是有多么艰难,多么凶险,前多么渺茫,生死又是多么地不确定……”
九皇这回没说话,只冷冷地看着她。
丁叮叮也板着面孔看回他,继续:“……然后咱们俩就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再从人生哲探讨到宇宙浩瀚,最后你终于被大义所感化。然后你说:‘摘吧。’”
丁叮叮着他的面无表情,严肃道:“你自己亲口说的,你说:‘摘。’”她立场坚定地看着他,掷地有声:“你自己回忆下看看,你自己说,你有没有说过这个字——‘摘。’”
九皇眉头跳了几跳,似是在强忍着脾气。他重新开口,却仍是那几个字:“我的面具呢?”
丁叮叮见他死不松口,也是无奈:“喂,你搞清楚,我这可是救了你的命呢!我不仅治好了你的伤,救了你的命,我还顺带手地修好了你的脸。你哪怕不饮水思源感激涕零吧,那你总得要付帐啊!这世上哪有享受了服务不买单的道理你说是吧?我跟你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难不成你还打算死赖着不想付医药费吗?反正我不管,那金我就当成是医药费了,咱俩两清。”
九皇用手揉了揉眉心,又默了。正当丁叮叮以为他要放弃了,刚缓了口气乘隙歇下来喝水的空当,这货却是又开口了:“我的面具呢?”
丁叮叮差点没一口气给喷出来:能这么始终如一锲而不舍的,她也是败了。丁叮叮默默想了一会,然后从怀中掏出团事物,在九皇面前晃了一晃,像是生怕他突然跳起夺了她的似的,只一晃,又远远地拿开。她将那团事物搁手里掂了掂,道:“呶,这便是你的面具。”
九皇看着那圆滚滚一团金灿灿的事物——已经扭曲得不成样的面具,正在他眼前尺开外某人的手掌心中一跳一跳,不由得收紧了眉头。
丁叮叮紧紧握着那团金,咳了咳,道:“我说了的,咂巴咂巴,当金用的。所以放心吧,回头我用的时候,定会将它扳碎了使,绝不让人知道它原本是个什么物事。”
听了这话,九皇的面孔便跟着这团金色的事物一齐扭曲了起来:估计真是眼前这女人直接拿石头给咂吧出来的,便就眼前这形状,估计没谁有本事能看出它原本是个什么物事。
丁叮叮见他没反应,忙飞快地将这团黄金收入怀中,然后站起来推了推他肩头,温言宽慰道:“得了,咱能别哭丧着个脸么?好像我占你多大便宜似的。这才几两金的事儿?你好歹也是堂堂大东周国的九皇不是,这便宜又不是被人占不起。再者说了,人家把你当成‘我家汉’,又不是你就真成了‘我家汉’,用得着这劲儿劲儿的么?恁的这般小家气。没得倒叫人看轻了。”
九皇的脸便扭曲得愈发地难看了。他闷着声音道:“我说的是那张人皮面具。”
丁叮叮大松一口气,做恍然状:“你不早说。我就说嘛,堂堂大东周国的九皇……”
见九皇这脸再阴下去,简直能直接给人冻成冰块了,丁叮叮连忙止住喷薄的废话欲,很是干脆地掏出那张精巧到让人咋舌的人皮,感慨道:“这也是个好东西啊……”人要不追问,她其实真有心把这好东西给顺进兜的。
九皇冷着脸收了人皮面具,不再说话。丁叮叮似是觉得也有些不好意思,讷讷道:“咳咳,得了,就这样吧。既是相看两厌,那咱俩就此别过怎样?后会……还是别了,咱俩就此别后,永不再见。”
丁叮叮一面嘿嘿干笑着,一面挥着手退了出去。九皇还道这世界终于可以清静会儿了呢,没想不消一刻,那女人却是又缩着肩溜了回来:“啊对了,你说明天赶集,驴蛋爹是给你捎解药回来呢?还是不捎呢?”
九皇脸色便又黑了,只差没被她气吐血。还未及答她,却听得屋外传来一个汉爽朗的声音:“丑姐儿,听说你家汉醒来了?哈哈,可真没白瞎你这些天没日没夜的折腾,总算没叫阎王爷给勾了命去。哈哈哈,喜事,这可是顶大顶大的喜事!啥也别说了,今儿晚上叫上你家汉,咱几个好好喝上一顿!”
驴蛋爹回来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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