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凤今日穿得十分隆重,上身是正红牡丹穿花遍地金通袖袄,下身则是大红刻丝金枝绿叶花综裙,腰系紫色如意丝绦,整个人显得红通通,衬得那肌肤更加白皙,十分艳丽。她梳了个倭堕髻,插了支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说话间头上的珠玉叮咚作响,十分悦耳。
江晓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道,这姑娘莫不是知道自己就要做妾了,所以一股脑先往身上套正色,先过把正室瘾?或者是说,给她这个正室先来个下马威?
江晓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显,只是笑意盈盈地应道:“若是妹妹提前告诉我,我必当扫榻以待,倒屣相迎。”哼,就不知道你受不受得起了。知不知道什么叫客随主便?一个小妾连脚跟都没站稳就直接想给她脸色看,难道她脸上写着“包”两个字吗?狐狸精又如何,她家小七还是狐狸一族的老大呢!哼!
耿去病听出了江晓的不满,笑道:“事出突然,来不及告诉娘,是我考虑不周。”
江晓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老爷,就算是纳妾,是不是也该挑个好日,再把妹妹迎进门呢?”江晓在“纳妾”这两个字上咬得格外的重。自打出了那场事故后,江晓就只称耿去病为“老爷”,而不是“相公”了。
青凤也一直在打量江晓,不过眼神就没那么含蓄。嗯,这个占着耿郎妻地位的女人,皮肤没自己白,眼睛没自己大,腰也没自己细,唯一可取的好像就是胸比自己大上一点点,不过自己年纪还小,假以时日,一定能够超越她。青凤正想着,就听到“纳妾”二字,猛地回过神来,委屈地看着耿去病。
耿去病又是一阵心疼,不过仔细想想,貌似他家娘也没说啥出格的话,便道:“捡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吧。云梦?”
云梦闻言,便转身从一旁的梅花朱漆小几端起一个红漆描金的梅花茶盘,上面放着个青瓷茶杯,捧到青凤跟前,云香则拿出块软垫,放到江晓跟前。
江晓看到云梦和云香,眼前一亮,笑道:“既是如此,老爷,云梦和云香也是你身边的老人了,老实本分,规矩也不错,不如一并把她们提为姨娘罢?我是不中用了,就指望她们为我们耿家开枝散叶了。”
去年,江晓差点**后,就以病弱为由,再也不肯同房,又把耿去病带回的两个丫鬟提为通房。本来耿去病将信将疑,不过在看到抬出来一盆盆血水(那是小七弄出来阵仗)后,便死心了。
云梦云香又惊又喜,一下愣住了。
耿去病也十分满意,对着青凤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娘素来贤惠,定不会为难你的,看见了吧。”
青凤有苦说不出,勉强一笑。男人就是这么善忘么?昨晚说过的誓言,耿郎已经不记得了?
江晓拍手笑道:“清月,去重新端茶来。”
清月从云梦手中接过茶盘,重新换了杯清茶捧上来。青凤见状,便伸手去拿其中的一杯,略一低头,递给江晓。
江晓却没有去接青凤的茶,她掏出一方帕,扭头咳了起来。江晓虽不懂纳妾的规矩,不过她刚才已经看到云香拿出来的垫,那就是说明耿去病是会给她撑起正室的脸面。而青凤这么做,是不知道规矩呢,还是想糊弄过去不愿向她低头呢?江晓猜是后者居多,所以就没有去接她的茶。她要让青凤看清楚,哪怕是肉包,也不是这么好吞下去的!
站在江晓的莲月赶紧轻拍她的后背,轻声问道:“夫人,您不要紧吧?”
江晓扫了云梦云香一眼,摆了摆手。
两个云做的本就是伺候人的工作,会看人眼色,最是知机,一一取过茶杯,并排在江晓面前跪下,高高捧起茶杯,恭敬地说道:“夫人,请用茶。”
江晓分别接过她们的茶,各自抿了一口,把茶杯递给莲月放回茶盘内。又从手腕上褪下两个镯,分别递给云梦云香,笑道:“起来吧,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要好好服侍老爷。”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多套了几个镯。而那些满头珠翠、通身饰的古代贵妇是不是想着要赏人或者是给人见面礼,所以才往身上套那么多饰呢?江晓不禁又神游了。
两个云站了起来,含羞带怯地应道:“是。”
青凤见状,俏脸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一双美目却直勾勾地看向耿去病。耿去病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青凤无法,只得有样样,冷着一张脸,跪在软垫上,举起茶杯,低声说道:“姐姐,请喝茶。”
江晓十分解气,哼,叫你嚣张!赶着做人小妾,就要守小妾的本分!如果是软面团方紫芸遇到这等场面,为讨夫婿欢心,哪怕内里气得半死,却还要忍气吞声吧?幸好她不是方紫芸,没啥顾忌,这等鸟气,当场就要给她还回去。
青凤又提高了音量,屈辱地说道:“姐姐,请喝茶!”
江晓这才接过茶杯,做了个样便把茶杯递给莲月,同样褪了个手镯给青凤,淡淡地说道:“起来吧。入我耿家门,就要守耿家的规矩。天真烂漫还可以说是好事,不懂规矩却会丢了老爷的脸。什么时候该穿什么样的衣服,什么场合该说什么样的话,确实要好好了。”
青凤十分委屈,双目泛红,摇摇欲坠,张口喊道:“耿郎!”
青凤一咏叹,欲说还休,委实婉转动听,端的是楚楚可怜,连江晓的小心肝也不禁跟着颤了颤。所以说,做人小妾的,还是得有一定的职业素养和业务水平才能胜任本职工作滴!
耿去病便道:“娘,凤儿年纪还小,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江晓闻言,摸出一方帕,低泣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若是嫌我碍眼了,我带了平哥儿便走,也好给你的心尖儿挪位置!”
哼,装可怜?她也会!
耿去病急了,一把拉住江晓的手。柔荑入手顺滑,耿去病心内一颤,连忙说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晓抽出手,又抹了一把泪,嗔道:“那老爷是什么意思?纳妾一事,我是没准备,可这青姨娘必定知道今日要来向我敬茶吧?哪户人家的小妾会在给主母敬茶的时候穿红戴紫的?她这分明是在打我的脸!我本不想张扬,提醒她一下也就是了,老爷就心疼得跟什么似的,这不是嫌我碍眼么!”
耿去病怅然若失,他看了看一身华衣十分艳丽的青凤,又看了看一脸憔悴的江晓,陪着笑脸道:“夫人多虑了,凤儿心中没这么多心思的。我也是见她天真烂漫,就不想拘了她的性。回头我再让花妈妈教教她规矩。今日是凤儿不对,以后她再也不会如此了。凤儿,还不快给夫人赔罪。”
江晓见好就收,难得耿去病今日如此好说话,她也不想让他翻脸,便好脾气地看着青凤说道:“罢了罢了,这事儿就此揭过罢。不过老爷还是另请高明罢,花妈妈昨日扭伤了腰,我给她放假养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