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府。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书房传来易景川的暴怒。
“……”武达诺诺,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索性破罐子破摔又说了一遍:“今日林姑娘去药房的路上,遇见了张珂公子,两个人被从天而降的一盆水泼了个遍。”他又想了想,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思来想去,灵光一闪:“张公子还顺手摸了一把林姑娘。”可能公子想知道的是这个,太不要脸了这张公子。
“你个混账,那那时你在干嘛呢。”
“小的在观察……”
易景川快被武达气死了:“不是让你好好保护她的吗?”
“公子不是说,除非林姑娘有性命危险才能现身……”
“我说过吗,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你说过,竹青和武达在心里默默回答。
“你就不能装作是路过的侠客吗,非得让那个败家子靠近,还摸了她,啊!还摸了,气死我了,居然……”易景川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说到后来,有些视死如归:“说吧,摸到哪了?”
武达还没开口,只看到易景川捂住双耳:“算了算了,我不想听……”
武达竹青默。
等到易景川走了好几个来回,他突然又泄气似的说:“说吧。”
“啊?”武达没反应过来,说啥?看到竹青在一旁提醒他才反应过来:“胳膊。”说完补充:“当时林姑娘被张珂公子撞了一下,是以他去扶了一把。”
“扶就扶,用手干嘛!啊!”
竹青看着这两个人,一个被气得胡言乱语,一个稀里糊涂云里雾里,觉得两个人都没法儿省心,还是咱红织好啊。他开口问:“武达你把情况详细说一说。”
武达回想了一下,便把当天情况详细说了一下。
“少爷,这事有蹊跷。”
“我能不知道有蹊跷?”易景川听完喝了一口茶,终于冷静了一点:“一看就知道是那败家子想演一出英雄救美。呵,癞□□还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长成什么样。”
武达不敢说,那张珂公子还真长得人模人样挺好看。
“你家少夫人不是被淋水了吗,我去瞧瞧她……”说完便一下子没影了。
竹青想你也不害臊,人家姑娘啥也没说你就喊少夫人,转眼又想想他家公子最近忙得比狗还惨的日子,又随他去了。
“竹青……”
竹青看了看跪在地上傻愣愣的武达,叹了一口气:“你可长点心眼……”
哎,都是不省心的。
……
说是要去见林芷,其实这时已至亥时。
易景川站在林芷房前的院子里,刚刚的心血来潮已消失殆尽,看着黑漆漆的厢房,
只觉心里空荡荡的。
他已经整整两天没见到她了。
从前的每一天都如流水般逝去无痕,然这两天却生生让他感受到煎熬。连带着做事也觉得十分烦躁。
想见到她,听她的声音,不必肌肤相亲耳鬓厮磨,只要见到她就好了……
夜晚的风已经不怎么凉,吹在身上十分舒服。易景川在院中站了许多,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烦躁,有好几个瞬间甚至想踢破房门算了。
可惜,有贼心没贼胆。、
正在他打算走的时候,屋里却突然亮了灯,他刚才的豪情壮志一下子被吓得烟消云散,赶紧找了个草丛躲了起来。
他看到一个黑色的剪影从床慢慢地,慢慢地挪到门前,然后一把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
他觉得自己心里开了千朵万朵的花,嘴角情不自禁地裂开,眼睛里装满了星子。
但林芷看起来脸色很差,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阴森,唯有眼下深深的青色给她添了些颜色。
易景川看到林芷深深吸了一口气,无精打采的。看她走在墙角处,头抵着强,脚不停地轻踹着墙壁,一边嘀咕:“好烦好烦好烦睡不着好烦睡不着想睡觉……”
寂静的庭院里充满了墙壁的哀嚎和她不耐烦的声音。
易景川笑了出来。
“是谁?”林芷吓了一跳,浑身紧绷。
“好巧,我想见你,你就出来了。”
林芷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就松了一口气。她看见他从草丛中钻出来。月色铺洒在眼前,他背着光,神色不明,等走到近前,才发现他笑得很好看。
特别好看。
“怎么,看呆了?”他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这么晚了才这干嘛?”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易景川背靠着墙,侧着头,看着她。
今晚的他,没有面对张媒婆时的霸道,也没有往常的粘腻讨好,显得十分平淡,好像两人是相熟已久的朋友。
“睡不着?”
“嗯。”这几天太闹腾,闭眼的时候,最近发生的事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徘徊不去,她就索性起床不去想,顺便发泄一下。
“今天不是被淋了水吗,回来喝过姜汤了吗?”
“恩,小翠逼着我喝了。”
“见着张珂了?”
“张公子?”
“你还叫他张公子,我早说他是个不要脸的败家子……”有些气急败坏。
“哦,原来他就是那个让我做小妾的。”
“什么记性。”易景川撅噘嘴:“他长得有我好看不?”
“没仔细看。”
“嗯嗯,就算仔细看了也不会比我更美。”说完顿了顿:“不过你也不需要仔细看他,看我一个人就够了。”
“话怎么这么多?”
“……”
过了很久。
“要不你当我妹妹吧。”叹息似的。
“嗯?”对于他的奇思妙想,她已见怪不怪。
“从前赵轩那东西和齐家丫头也是哥哥妹妹的叫。”
“……”林芷笑出来,存了与他开玩笑的心思:“那我是叫你易哥哥,景哥哥,川哥哥,还是景川哥哥?”
男人一下子红了脸,姑娘低沉的软糯的声音直钻进他的心里,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他也觉得羞得不行。
他咳了咳,正色道:“自然是随你高兴,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四个轮流叫,你哥哥我也是不介意的。”声音低沉了一分。
“……”
“来吧!”有些视死如归。
“我才不要你这样的哥哥,净给人添麻烦。”
易景川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她要是真那么叫了,他可能今晚就走不出这个院子了。
“林芷。”他叫她的名字,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细软的头发,温热的触感。
易景川觉得刚刚什么只要见到就好了都是屁话,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见到她的那一刻,就想近一点。
更近一点。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林芷皱皱眉躲了过去。
“你都不脸红。”他说,“我都没瞧见你脸红过。”
林芷不屑:“你对一个三岁孩子脸红看看。”
易景川看着她反驳的样子,突然打心眼里觉得高兴起来。
好像,确实地,
近了一步。
林芷其实是有些不知怎么跟人相处的类型。刚遇见她,认识她的时候,总会觉得她很冷漠。但这冷漠就好像是一层保护膜。等你越过了这个保护膜以后,就会发现她其实有些小别扭,小口是心非,是个十分纯粹的简单的人。
而他在多日的死缠烂打之后,有幸跨入了这个领域,或许在她心里可以称之为“朋友”。
“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还要管我笑不笑呢?那你索性多管点,管我一辈子好了。”他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
“都说了别动手动脚。”她拍开他的手。
“做我媳妇多好,像这样睡不着的晚上,我不仅能陪聊,还能给你提供温暖的怀抱。”人一得瑟,嘴上就没个把门。他装作十分可惜的样子。
林芷看见易景川又一脸臭不要脸的样子,对他说了句:“赶紧滚回家去。”就一溜烟跑掉了。
还窜得挺快。易景川想,手上还残留着她的温热,身边似乎萦绕着淡淡的芳香。
易景川望了望天,觉得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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