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一侧,一个身穿墨绿色锦袍的少年正抱着一本诗集,歪着脑袋靠在岸上,就差嘴里没流出哈喇子。
见此情形,项墨晗轻咳两声,李邯听到动静忙睁开眼来,见项墨晗立于自己身侧,心道不好,自己竟不知何时睡着的,这回又该挨罚了。忙站起来对着项墨晗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二哥,怎么进来也不叫我,快坐快坐”。
项墨晗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是喜是怒,可就是这幅样子,最让李邯害怕,半晌,他才开口,“昨日让你背的诗集可曾背熟?”
李邯背上冒出冷汗,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两圈,“背了背了,呵呵。”
“背来听听。”
“好”,李邯深吸一口气,“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待李邯背完,项墨晗瞅了他一眼道:“差强人意,但比起前几日五句背对一句,能背下来,已算实属不易。”
李邯闻言,自认为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立刻尾巴翘到天上,“可不是嘛,我这般机灵,一篇诗集怎么可能难得倒我。我就是不想背而已,你看啊,这些文人墨客写的东西,都是有问题的。”
“说来听听。”项墨晗闻言有点好奇,就凭这家伙还能看出诗集的问题?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邯越发得意,煞有其事道:“比如这篇关雎,就很有问题。”
“愿闻其详。”
“你看啊,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第一句,就是有问题的,好好的姑娘,为什么就喜欢上水鸟呢?”
项墨晗的太阳穴开始胀痛,这个家伙,果然是囫囵吞枣,经不起夸的。
李邯见他不说话,认为他也默认自己说的,心里越发欢喜,又厚着脸皮凑过去,“二哥,我回府也好几日了,每日有大半日都在这书房,着实无趣。”
项墨晗转念一想,“也罢,听闻过两日父亲与项离便要回京述职,项离弱冠之礼在即,京师府内布置一事便交于你可好?”
李邯一听大喜,“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大哥生辰,放心吧,此事交于我,一定让大哥满意。那我们何时出发?”
“今日一早我已前去禀明父兄,午后便可动身。”
“真的呀?”李邯激动得就差没跳起来,可忽的又耷拉下脑袋,“可是我娘那边怎么办?”自从李邯上回京师回来病了大半月,这回再去,翠芝肯定是不同意的。
项墨晗一早便猜到他的心思,淡淡道:“无妨,这回二娘会随爹一同进京小住一阵,随后我自然会留书于她。”
李邯的嘴角笑得差点没咧到脑后,“好好,我这就去收拾包袱。”项墨晗望着李邯出去的背影,自己正为这事发愁,交给这家伙,也算是人尽其才。
午后,项墨晗二人便牵马从后门溜出,李邯骑在马上,三句不离吃,绘声绘色的说着京师的美食。项墨晗只是静静的听着,心里有点矛盾,带着身边这家伙,不要给自己惹麻烦才好。
“二哥,二哥——”
“嗯?”项墨晗回神。
“哎呀,你在想什么呢?我都喊你好几声了,我的水喝完了,去前面歇歇吧。”
“多事。”项墨晗嘴上说着,脚步却跟着李邯往溪边走去。
李邯过去趴在溪边洗了把脸,又喝了几口水,“这水真甜——”忽的听见树林里传来马蹄声,他抬眼望去,见几个人高马大的粗汉正追赶着什么,嘴里嚷嚷的叫喊着。
“别跑,给老子站住,再跑扒了你的皮——”
只见前面的丫头也不回头,死命往前狂奔。忽然她眼睛一亮,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向李邯他们方向跑来。
李邯忙起身站于项墨晗身侧,那丫头跑到他们身前,一句话不说,径直跪下“咚咚”磕了好几个响头。李邯还没来得及问,那几个大汉就追了上来,看模样正是山匪无疑。
为首的大胡子手握砍刀对着李邯他们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爷劝你们别多管闲事,爷就放你两过去,要不然——嘿嘿——”
李邯正欲说话,忽的被项墨晗一把拉住,正转身离开,一眼瞥见跪在地上那丫头虽一声不吭,但两只手却紧紧抓着地上的草,见他们离去,眼眶中极力忍住的泪水绝望的滴在满是伤痕的手背上。
李邯见状心中不忍,右手紧紧捏住袖中匕首,忽的向为首的山匪掷去。谁知那山匪早有防备,手中砍刀一挥,将匕首挥了回来,正好对准那丫头背部。身旁的项墨晗闪身一个飞踢,那匕首又向匪首飞去,而且速度极快。那山匪一惊,本能的用砍刀去挡,“咣当”一声,砍刀应声而落。再看那山匪原本握着砍刀的手正微微发抖,他吃惊的望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只见他凤眼微垂,脸上波澜不惊。
“喂,大胡子,你的刀已然被我二哥打下,你是不是该认输啦?”
那匪首看向正说话这个嬉皮笑脸的少年,“你小子暗算人算什么本事?”
李邯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匕首插在腰间,“有道是兵不厌诈嘛。”
匪首见李邯眼珠子邪里邪气,心知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与他们斗下去自己怕是讨不到便宜,“小子,爷记住你们了,我们走。”说罢,带着几个手下策马离去。
李邯转身去扶跪在地上那丫头,那丫头抬头的一刹那,李邯心里一震,虽说那丫头年岁不大,衣衫褴褛,满脸污垢,却掩盖不住那份冷静脱俗的气度。项墨晗亦是同感,若不是见她方才这般沉静,自己也不会贸然出手。
“你叫什么名字?我带你去溪边洗洗?”李邯拉起那丫头的手问道。
那丫头摇头又点头,用手胡乱的比划着。
李邯愕然,“你——不会说话?”
那丫头望着他点了点头。
“那便唤你小哑巴如何?”李邯笑着把她拉到溪边。
半晌,那丫头把脸洗干净,笑眯眯的站起身望着李邯。李邯不禁又是一愣,望着她白玉般洁白无瑕的皮肤,虽然算不了绝色,但在这边南,也算得上百里挑一。于是脱口而出,“原来是个漂亮的小哑巴?不知姑娘年方几许?”
这小哑巴笑着用手比划出一个十、一个四。
“原来你和我一般大,我叫李邯,那个是我二哥墨晗。你家住何处?我们送你回家可好?”
项墨晗本来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闻言不禁嗔怪的看了眼李邯,这个笨蛋,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以他的观察,这丫头出生非富即贵,哪里是什么哑巴,分明是装的。
小哑巴点点头,在地上写了两个字,京师。
李邯爽朗的笑道:“正好我们也要去那里,等到了客栈,我再帮你找件干净的衣服换上。”说着像是没有见到项墨晗吃人的眼神继续道,“二哥,我的马太小,要不让她坐你马上?”
“不要。”项墨晗很不给面子的丢下两个字,骑上马往前走了。
李邯气极,原本也指望不上他的,带一个小姑娘能怎么样?说罢把手伸向小哑巴愤愤道:“别理他,我们俩骑一匹。”
小哑巴笑着拉住李邯的手,跳上了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