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国只好松手。
李圣香就将华锦媗扶到身侧,然而轻轻地——箍住她的双手,气势很足,眼神如冰:“放心,你最喜欢的东西不会有事。”
……我最喜欢的东西?!
普通人是无法体会李圣香的思想,但华锦媗总能自由切换正常跟异常,她心底突然浮上一种阴怖感,嗫嚅道:“圣香,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你摆出这种阵仗难道是想要凤凰……的心?”
如此聪明,就连李相国都不由地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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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杀之不尽源之不绝的怪物游荡在山寨各处,浴血奋战的凤金猊眼睁睁看着身边将士接二连三被感染异变,目光中有雷霆之怒。忽地——几股黑血喷溅到他脸上,他被那腥气恶得五脏翻滚,吓得陆宝玉惊恐道:“金猊!”
“别靠近我!”凤金猊喊道,唯恐自己也产生异变而再伤人。可惜除了恶臭,他并未异变,赶紧抹开一脸尸血仰脸被雨水冲刷,然后回头望着陆宝玉。
陆宝玉和赫连雪亦是有些诧异,但两人检查后发现自己身上染得尸血不比凤金猊少,可他们三个都没异变?
赫连雪恍悟道:“看来是华锦媗未雨绸缪的那三道黄符!”既然尸血奈何不了他们,凤金猊当即下令命令赤炎军后退集中做支援,由他们三个打头阵拦住行进中的腐尸。但是蔡氏村原本就有六七百号人口,而刚刚狂战中又感染了四五百号人,他们血战大半个时辰也只能消去两百人左右,所以还残留近一千个腐尸。正值大雨磅礴根本无法点火烧,就凭他们三人阻截这一千具腐尸,谈何容易?
正当凤金猊挡在赤炎将士前方被腐尸群逼得节节后退时,北面突然有烟花冲天而起,咻咻咻——爆燃后,数十盏亮闪闪的孔明灯在风雨摇曳中朝这边降落,等到灯被雨打湿且将堕落时,藏在灯中的数十道黑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鱼跃而下,落在腐尸群中,荡起一股屠戮。
陆宝玉皱眉道:“看样子来的是援军?!”
有三具腐尸正并排的朝凤金猊他们走来,半空——一道寒光从腐尸的腰间划过,三具尸体断成六截就倒地不起。那寒剑回旋指地,出剑者背身站在凤金猊前方,冷眼斜睨:“快走!”
这声音……凤金猊拧眉:“韦青!”
黑衣人点头。
尾随着韦青而来的数十名黑衣人亦是有条不紊地聚到四周,排成一线将赤炎军与腐尸群隔绝开。他们手中拿着锋利的长剑,剑尖抹了一丝血红,然后挥剑砍在腐尸身上时,这些腐尸都是倒地不动,可是他们每挥两三次就必须拿出什么往剑上抹。
凤金猊看见是一块有红色染料的布,他反射性地捏住腕上带着的那条符纸。
韦青见凤金猊他们还不动,遂急道:“为什么还不走?”
“把那染血的布给我!”凤金猊回道。
韦青蹙眉,但还是将手中的血布丢过去,“小姐勉强染了四块布,省着点用。”
“我竟还不知道她多放了半碗血?!”凤金猊磨牙恨道,然后抹过袖影剑,冰冷白刃顿时多了一抹稀薄的血色,他将血布抛给陆宝玉,扭动脖颈蓄势待发,终于被先前被压打的赤炎军得以举剑反攻腐尸群。
约莫半个时辰,遍地一大片僵硬的腐尸。
众人正庆幸劫难重生,夜风里忽然传来了笛声。但庭院腐尸就再度不受控地发狂,她正准备回甩,可一阵阵“咻咻咻”趁机偷袭,是李相国的黑剑转而射来,术法之风太劲强,还未咫尺距离就已将韦青面罩直接刮飞。
遮脸黑布一飞走,韦青有了片刻的慌神,下意识要防御时已慢了一步,剑尖已逼近鼻梁咫尺前,可庆幸的是——从旁伸出一只白皙瘦长的指掌挡在他与黑剑中间,然后五指张开,龙吟凤啸瞬间响彻九天。
这柄术法与武功交织而成的黑剑陡然回退,颤巍巍地悬挂在李相国身旁,似是警惕。
“玄龙金凤?”李相国始终微眯着的黑眸,好似因她这一刻而睁开了!“……唐迦若?”
“……孔雀的术法?”赫连雪望着华锦媗,颤了下,立即转头望向李相国:“……跟当初攻击画眉舫那柄剑?”
华锦媗眉心的朱砂在这一瞬扩散为幽冷魔魅,无声的气流席卷了四周:“是你!看来李相国不仅深懂天师宗不外传的续命秘法——婆罗花,还术武双修,让人自叹不如呀!”
李相国蹙眉。他见多识广,刚才交织混战已大致看清黑衣者所使“离人剑”乃江湖高手肖定卓所创,可肖定卓年逾四十,这黑衣者却是正值青春少年,绝非肖定卓,故而——“哼,能让圣裁门的左护法屈身当护卫,华小姐术法高强亦是不逞相让!”
华锦媗冷眼望去,压下心中最隐秘的寒意,笑道:“相国谬赞,咱们彼此彼此。”
李相国冷冷看着他们,眼中只剩下冥黑的杀意:“看来,今晚是不能留你们活口了?”
凤金猊捏紧袖影剑,指骨咯咯作响:“相国大人!虽说您我非同一辈,但亦同朝为官,若你为了一己之私对拥有世子诰命的我和赤炎军、朝廷家眷动手,此罪滔天。”
“所以不留你们任何一个活口,就不会有人知道。”李相国然后高喝一声,隐藏在暗处的相府隐卫顿时蜂拥而出,尾随他铺开屠戮。
凤金猊和韦青两人急忙迎战,庭院中腐尸群亦是在李圣香的笛声中暴走。交织混战,尘土飞扬,血光四溅。
华锦媗看着李圣香,薄唇微启,一字一句:
“——玄!”一条光鳞闪耀的森黑龙影盘旋在她右侧,翔天之龙!
“——金!”一只璀璨辉煌的黄金龙影呼啸而出,涅槃之凤!
一龙一凤交缠而现,冲天而起,使得天空瞬间部满烈焰日光,绚烂绮丽,照得人烟都微微刺痛。然后龙吟将漫天阴云吹散,凤则盘旋化成一轮日光挂在苍穹之上,照得山寨亮如白昼。
那些腐尸被这股“日光”照得浑身滋滋冒泡,在颤巍巍攻击中逐渐瘫软融化,李圣香亦是被这股强光照射到断奏,他转过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她,日光映入双眸,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小锦,我不能见日光,你要晒伤我吗?”
“那你就收手!”华锦媗沉声喝道,但李圣香只是凝望着她,幽深的目光好似一泓冷潭。“如果我收手,你还是要跟凤金猊!如果我不收手,你就反抗我?”他的白衣随风飘扬,有种令人心碎的风华绝代。
风声、雨声、电闪雷鸣声,他却能清清楚楚听见华锦媗的轻轻一声:“是。”
李圣香的眼中,那晶莹剔透的光芒,顿时一闪而灭。好,他似笑非笑一声,凝视着从小到大都难以忘怀的这一个的心尖人,唇边扬起华丽而凉薄的微笑:“那我们一起同归于尽吧。”
这一句话很轻,却利落斩断了他的最后一丝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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