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或者某些剧情出现扮演一定角色,这就是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人的意义。角色是人,真切的人,真切到有时让玩家分不清到底和他们之间有什么区别。
或者,就如同那些顶级玩家所言,差别在于身份,仅此而已。
“我们这类人,并不是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而你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在我们的话语中称之为土著。因而,角色有时也是土著的意思。”周茵道。
土著?这不是人类用以蔑视其它族群,给自己对异族血腥的的征服、驱逐冠以文明外衣的用词吗?
周玺有千百疑问,一个一个来。
首先,“我们一起长大的,怎么说你不是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呢?”
解释这个问题很困难,因为这个世界并没有“智能、网络、电子、科技、游戏”等等事物,没有这些文化作为基础,想要解释“玩家”这个概念极其困难。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们这类人,是先在另一个世界长大到18岁,而后来到这个世界的。是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因为和你一起长大的周茵,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如此的。可我的灵魂,我的记忆,都是另一个世界的。”
“好比,你18岁后,重生到别人家的婴儿,而后再次长大。但是你的记忆、你的灵魂都保留着,你仍然是你,只是换了一个身份。”
重生?穿越?这两个词周玺并不陌生,他在几本小说中看到过。
他尝试理解:“《诸夏纪》有记载,一些修为高的仙人死后灵魂不灭,转世重生再次为人。你说的是类似的状况吧。你想表达的是,世界有一些你这样的人,是从另一个世界重生过来的?听你的描述,你们并非死后过来,而是可以选择的?就像是一场梦,到另一个世界,成为别人?”
那么,眼前的周茵还是周茵吗?
是,应该是的,一直都是。只是,不是周家的周茵,而是有周茵身份的人。
“你以前叫什么名字?我是指,你在另一个世界。”
周茵仿佛在回忆,眼神迷离,“我有很多名字,我经历过不少身份。”
过客。周玺懂了,内心很受伤。她是你目前为止人生的大部分,而你只是她经历的一小段,你不过是她人生的过客。
“你们可以不断重生?为何没在书籍上看到过,没听族老提起过?诸夏纪中的转世重生的人,和你们是一类的吗?”
周茵目光停留在周玺脸上,有些黯然,自语道:“他会回来吗。”
“他是谁?”周玺心痛之极。
“他是未来的你。”
“可你似乎对他的感情更深。”
“有些是和我们一类人,大部分不是。之所以你没看过、听过,因为这些事情是不能形成确切的可以传播的信息的。它无法以信息的方式被你们知道。我们这类人,某种意义上不算重生,相当于更换身份。和你们一样,我们也会死的。除却我们魂海之外我们什么都一样。”
“我们和你们的魂海差别有三:第一,身份于我们就像是账号,账号或许会清空,但我们仍然是我们。第二,我们有x,可以在这个世界作弊。”
x就是玩家系统。玩家系统这个概念,无法通过信息准确传播到非玩家那里。玩家一词,无论说出来还是写出来,都只会被“土著”理解为“魔徒”。
魔徒,是世界最令人憎恶和仇恨的生灵,无论何者,哪个势力哪种信仰什么性情何种道统,修士都会见之杀之。这一点,正道、邪道、灵兽、妖怪等等都一致,没有种族差别。
如果被其它生灵认为你是“魔徒”,那么接着就是你不容于此世间的局面。
因而没有玩家会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因为你不知道你交流的对象什么身份。
并且,玩家都想“独占”故事,假如别的玩家知道你是玩家,别人很大可能会下手排除掉你。
世界规则如此,系统就是如此设定。
“怎么作弊?”
“我们可以通过x确定任务,选择、放弃、暂停、修改等操作。我们可以从x那里获得奖励,比如仙药、仙典、仙术、仙器。”
任务?选择、放弃,我也行啊。周玺想着,暂停、修改是什么操作?你正在进行一个困杀魔徒的任务,难道还可以中途暂停任务,回家睡一觉再来?
至于奖励,他很眼馋。不过,怎么都是仙级别的?他可一件仙级别的都没。这是在暗示说,周茵她的修为其实是真者境,所以视野也都是仙级别的?这就是她可以那么懒惰但修为这么快这么高的原因?
“我相信x不会平白无故给你们奖励的。既然是奖励,一定需要什么。”
“对,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点,x中有成就点数。当你完成任务,或者对世界造成x认可的影响,你就会获得成就点数。获得奖励,必须花费一定成就点数。”周茵道。
成就是什么?很小的时候周玺这样问过祖父。
周望答曰:出将入相,死后载于史记世家、列传,这就是成就。
“获得成就点数困难吗?”
“这取决于你的任务难度。任务越难,获得的成就点数越多。也取决于你的任务对整个世界的影响。有些简单的任务,成就点数也很多。”
“你们这类人多不多?”
“多,很多,可说无处不在。”
周玺点头,“那x一定很忙,要为每个人计算成就点数。”
“x不忙,它极其强大,世界无有它影响不到的。我们的事情只占用它极少极少的一部分空间。它最主要的作用,是维持世界的正常运转。”
周玺疑问:“那么x为何要屏蔽我们?它为何不开放,让我们知道你们的存在?我想你们的祖先一定有极大的贡献,才会从它那里获得如此待遇。”
可以选择身份,单这一点,就足够令人疯狂的了。谁不愿意自己出身更好?谁不乐意有别的身份作选择?谁不渴望重生?
周茵问道:“你知道乐园吗?”
乐园,令人快乐的地方,或者供人快乐的地方。
她接着道:“乐园之中,有供人满足好奇心的生灵,有供人满足口舌之欲的酒馆茶肆,有供人满足消遣之乐的青楼红坊,如此等等。这个世界,你们的世界,于我们来说某种程度上就是乐园。”
你们的世界,是我们的乐园。
我们是玩家,你们是角色。
成就点数就是货币,你们的剧情就是我们游玩的内容。
周玺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是什么情绪。
愤怒?悲哀?恋伤?仇恨?他没有反应,因为做不出反应。
周茵语气很轻,话语很重:“比如你周玺。在你未来的那个故事,你的角色你的作用被限定了。什么时候你上场、什么时候你退场都是确定的。甚至,你都改变不了自己是反派的命运。你们的故事,我们可以参与甚至可以主导。”
继续说,我很想听。
“这个世界,有太多角色。当然,大部分的角色都不重要。你想要英雄救美,多的是这样的剧情,多的是这样的任务;你想要废柴偶然获得至宝,多的是这样的事。你想体验什么样的故事,就要什么样的故事,只要你的成就点数足够。”
周玺的魂海,无数念头升起,却一个都没抓住。
“甚至,我出现在这里,我什么时候有周茵的身份,这些都是我可以选择的。我可以是你的家人,也可以是你的仇人,也可以是你的路人。这样的世界,面对这样可以作弊的我们,你不觉得绝望吗?”
绝望是什么?为什么要绝望?
“我不相信。”周玺坚定道:“我不相信世界对我们这些土著这么残忍,我不相信九天之上的存在会允许这么不公平的法则。”
“公平?什么是公平?”周茵讥笑道:“公平只是人类臆造出来自我欺骗的。你一出生下来就锦衣玉食,而世界那么多的凡人终日劳碌甚至饭都吃不上,这公平吗?青鸾以凶兽为食,麻雀以昆虫为食,这公平吗?同样一个父母生的,你是锦雉级根骨,而你的兄弟姐妹大多麻雀级根骨都不是,这公平吗?”
根骨决定生灵的修行天资,包括修行速度和修为上限。人的根骨有六个等阶,周玺目前所知,皆以鸟雀名之,从低到高分别是:麻雀、黄鹂、云雁、锦雉、仙鹤、青鸾。
周玺无话可说。
天资极其重要。修士界有句流传甚广的话:努力和资源决定你修为的下限,根骨和魂识决定上限。
“真相就是如此,无论你信或不信。你不信,是因为你太孱弱,不能面对这样残忍冷酷的现实。现实是你逃避就能够避免的吗?不,它会找到你,苛待你,杀死你。”
“你说你们也会死?”周玺的头脑忽然清晰起来。
“当然会死。”周茵道:“因为即便给了作弊的机会,只要人多,总有废物,这些废物总是会找死。你或许想问,难道你们这些土著就没有反抗?古往今来,那么多雄才大略天资非凡的修士。可,我问你一点,我不说,你怎么知道谁是?而今,即便我对你说了,你仍然会忘记。所以,有用吗?”
这么一提醒,周玺有点明白过来。
“我想,我大致猜出你们是谁了。怪不得,无数人说,见到你们一定不要留任何的余地,见之则杀之。”
他不敢抬头,他知道自己现在有杀意,虽然这并非他的本意,只是本能。
魔徒。周茵是魔徒?
杀!杀!杀!无边无际的杀意渐渐在周玺的魂海之中产生,不可抑制。无论是谁,哪怕是自己最爱的人,只要和魔徒沾边,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