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丰云韶将篮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除了黍米、粟面和卤猪头肉外,还有一块新鲜的猪肉。
家里唯一的一点盐巴被她上次烤了鱼,所以这次她特地买了一大罐盐巴。齐氏夫妇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食物,俱是又惊又喜。
待看到篮子里上好的布料时,冯氏瞪大了眼睛,说什么也要让她把银子的来路说明白。
丰云韶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从里面取出两朵绢花,紫色的海棠递给齐氏,粉色的牡丹递给丰彩月。
她两长这么大,连件新衣服都没穿过,绢花这等装饰之物,更是从来不敢奢望。齐秀娥虽然没说什么,可从她眼里闪烁出的光泽可以看出,她是十分喜欢的。
彩月一拿过绢花,便喜滋滋的问道:“娘,我可以现在就把这绢花戴上吗?”
“不可以!”齐秀娥制止道:“你现在带出去,你大姐一定会把它抢走的,还是留着过年再戴。”
“彩月要喜欢,让她戴着便是,我在家没人敢欺负她的。”丰云韶说着,又从荷包里取出几对耳坠来,这些耳坠都是她精心挑选的,每一对她都喜欢。
将这三对银耳坠倒在手心里,对他们说道:“娘,你和彩月一人挑一对喜欢的呗。”
彩月顿时两眼放光:“哇!这耳坠好漂亮,真的是给我们买的?”
“对,赶紧挑一对试试,姐姐给你戴上。”丰云韶道。
“不可以!”齐秀娥沉着脸:“买这么多东西,一定费了不少银子,给娘说实话,这银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丰云韶微微一笑:“娘,我不是告诉你了,这银子是卖灵芝得来的。”
“那灵芝真值这么多银子?”齐秀娥有些心虚:“这灵芝既然是叶大夫先发现的,那咱们拿着卖钱,是不是占了他的便宜啊,要不……”
丰云韶打断了她的话:“娘,这灵芝是天生地长的,他采得我也采得。本来我还想着,日后若是采到了灵芝或是人参送他一株。谁知他太贪心了,竟然以不给彩月看病为要挟,这样没良心的大夫,即便有再多的灵芝,我也不会给他的。”
“这怕是不好吧,叶大夫虽然有些贪财,可咱们寨子也离不得他。更何况他和里长关系匪浅,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里长,得罪了里长也就得罪了整个寨子里的人。”齐秀娥担忧的说道。“得罪了就得罪了!”丰云韶无所谓的说道:“娘,彩月挑了玉兰的,这个瓜子的就给你好了。”
齐秀娥惴惴不安的,接过这银耳坠:“你现在有了身孕,切莫再惹是生非,以后还是收敛一些。”
“你……”彩月吃惊的捂着嘴巴。
“切莫声张!”齐秀娥赶紧说道:“你先过去看看你姐姐买的花布,挑一块娘给你做件小袄。”
把丰彩月支开后,他们娘两就开始收拾东西,归置的差不多了,林晴雪拿出那包药来:“娘,我想今晚就把药煎了。”
齐秀娥脸色骤然大变,看了一眼正在墙角劈柴的丰祥顺,道:“不急,还是等我和你爹商议一下。”
“娘,我这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只怕再耽搁就瞒不住了。”林晴雪已然将药倒进了瓦罐。
眼看她把罐子加满水,齐秀娥突然夺了过来:“这药不能喝!”
“娘,你这是怎么了?”看着她这紧张的样子,丰云韶不解的问道。
齐秀娥叹了口气,走到门口看了看,又将大门闩上,这才拉着她在火塘旁坐下:“你们年幼少不更事的,不知这堕胎的凶险性。娘这一辈子,就是吃了不能生养的亏!娘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丰云韶眉头微蹙:“我和彩月不是你生的?干嘛说自己不能生养!”
齐秀娥突然失魂落魄般,盯着火塘的眸光,倏然黯淡:“唉!此事说来话长,要不是那次滑胎伤了根基,娘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连累得你们姊妹都被嫌弃。”
“滑胎?到底怎么回事儿?”丰云韶追问道。
齐秀娥从火灰里,扒出个烤熟的红薯递给她,拍了拍手上的灰低声说道:“其实我和你爹成亲的第二年,就怀了个孩子,三个多月快四个月的时候,我去山上砍柴,大雪天的摔了一跤,胎儿也没了……”
提起往事,齐秀娥泪水如滚豆子般落了下来:“这次滑胎伤了根基,娘也吃了一些药,可是将近十年,娘都没有怀过孩子。不能生养的女人,命苦啊!公爹嫌弃不说,还遭别人议论,娘这一辈子在丰家是抬不起头来,在有儿子的人面前,也觉得低人一等……”
“等等,娘说将近十年才再次怀孕,那我……”丰云韶不解的问道。
齐秀娥看着她的眸子里,竟带着一丝悲悯:“唉,这件事娘原想瞒你一辈子的,可你都这么大了,娘觉得还是要告诉你一声。”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你是我们捡来的孩子,你先前不是问我,为何不让你去青阳县?我和你爹是在青阳县捡到你的,当时抱着你的那个老婆婆已经奄奄一息。说是有人追杀,让我们尽快带你离开青阳县,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不要再回去。”
丰云韶唏嘘不已,感情自己竟然不是亲生的!
见她默不作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齐秀娥更觉得愧疚:“你当时穿的衣服和戴的首饰都是极好的,一看就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在我们家的这些年,你受尽了委屈,吃尽了苦头。唉,说来说去还是娘没用,要不是娘生不出儿子,你爷爷奶奶也不至于这样对你。”
丰云韶的心里酸酸的:“娘,你何必如此自责,说来说去,还是该感谢你们才是,要不是你们把我抱回来,说不定我早已不再人世了。”
“只要你不埋怨这苦日子就好。”齐秀娥释怀了不少:“虽说你是抱来的,可我们对你和彩月是一样的,从来没有厚此薄彼。”
前世是被人收养的弃婴,没想到这一世还是被人收养的,她不得不感慨命运的强大。
这一世的爹娘虽然清贫,对她却真的没话说。只是她不明白,娘告诉她这些,到底有何用意:“娘,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一来你大了,也应该知道自己的出生。二来,娘是想告诉你,堕胎太危险,你得好好考虑一下。”齐秀娥道。
“可娘也知道,如果不滑掉,只能被浸猪笼。”丰彩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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