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西忽觉手被轻轻拉下,放在杨瑶的唇边,猛然间尖锐的疼痛让他浑身一颤,魏西死死咬着牙没出声,也没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就这么由着她咬。
很快手上粘腻腻的,黑暗中看不见是魏西的血还是杨瑶的泪。
杨玄还在幽幽的唱着小调,他生的刚毅没半点地方存着娘气,对镜梳起妆来却没有半丝违和,眼含春光,顾盼硬是升起浓浓的情意来。他本喝的伶仃大醉,扫眉的手却极稳当,一笔笔浓淡细致,眉峰处滑下,剑眉化作柔情的柳叶黛。
“情哥哥来,奴把家还,醉在那一眼,去年今日花开正浓,一道白烟一眼迷离,宽了衣带终是不悔,只想抱着你入眠。”杨玄哼着调儿对着镜翘起兰花指,一只手顺着自己的额头摸到下巴,倏然间语调突变,他沉着沙哑的嗓音道:“楚梦!你少时不是说过会陪着师尊一辈子不离不弃吗?为何却嫁了他人!你说!你说!为何要背叛我!”
声音震着半掩的柜门微微抖动,连着柜子里的两个人的心脏一起震动难平,齐齐一颤。
楚梦!
魏西记得楚遗的双亲都是杨玄自小带大的徒弟,他之前就甚是奇怪,为何屡屡听到杨玄提及征宇徽,却从未自他口中听过这个女徒弟的名字。没想到竟是抱着这般龌龊的心思。
狭长的缝隙后,夜明珠亮如白昼,杨玄时而依窗对月幽幽的唱,时而绕着桌子垫着脚尖学那戏台上的身段,光影落在墙面上,左右摇摆,当真难辨雌雄。
魏西捏着丹药的手中黏稠一片,体内似熔浆般灼烧翻滚,痛呼声几次险些溢出嗓子眼,他都咬着牙忍了下来。另一只手也不得闲,紧紧箍着杨瑶瘫软的身体,心中祈祷杨玄赶紧睡去,他就快撑不住了。
魏西视线似两道火烧般紧盯着杨玄,好不容易杨玄有了上床的倾向,却只是趴在阵法旁扒拉出一块不大的布料,对着夜明珠璀璨的光芒细细的看。
这一看,便是个把时辰没眨眼,口中絮絮叨叨念着的还是楚梦的名字,从领回来楚梦,到楚梦大婚那日……杨玄直讲的魏西满身虚汗,神智都有些模糊不清之时,才捏着那块布料栽倒在床上。
魏西浑身一软,抱着杨瑶跌出衣柜。
“狗哥哥,你没事吧!”杨瑶扶起魏西,异常的镇定,仿佛她方才什么也没看到,倒在床上男扮女装的人也并非她平日里严肃近日里发现有些虚伪的父亲。
魏西甩甩头,挣扎着站了起来,左手中捏着的丹药早已不知去想。
杨瑶回身在衣柜里翻找了半晌,无果,再看魏西手中尚未化净的残渣,惊道:“这药竟能如此吸收,果不愧为清净道人炼制的神丹,狗哥哥,我们快些离开吧。”
魏西点点头,既已吸收,他也没有办法,日后再寻机会报答荣山便是。
两个人正要匆忙离开,杨玄一声呢喃,惊的他二人呆如木雕,头都不敢歪一下,须臾,又是一声无意义的哼哧声,魏西这才反应过来,杨玄是在说梦话。
他突然鬼使神差的松开杨瑶的胳膊,蹑手蹑脚的向床边走去,明知杨玄很可能随时醒过来,此时应当尽快离去,可魏西心中有丝预感,想要去听听杨玄说些什么,他刚刚似乎说到了楚梦和征宇徽的大婚,那之后呢?为什么他感觉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狗哥哥,你干什么?快走啊!”杨瑶猛地拉住他。
“等等。”魏西魔怔的甩开杨瑶,绕到杨玄的正面,见他脸上挂着痴痴的笑,嘴角一缕涎水垂着,骨节粗大的手在一块染血的绸缎布料上无意识的来回抚摸,那丝血迹年代久远,那绸缎上绣着龙凤呈祥,像是大婚夫妻所用……
“梦儿……梦儿,师尊那么疼你,你为何要哭泣?不,不,师尊不是有意的,师尊是醉了,师尊怎么会去伤害你,不对,不对,我就是故意的,我要你,楚梦,我要了你,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我的。”
月上中天,魏西躺在榻上,脑海里翻来覆去全是杨玄痴迷癫狂的脸,他与杨瑶离开的时候,杨瑶正常的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只是口口声声说着“爹爹被邪祟夺了舍,我们快去找朱师叔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魏西拉住她,定定的看着她憋红的眼眶,原本不谙世事的纯粹中慢慢浮现着惊诧过后的苍茫,他不忍再看,垂首说道:“瑶儿,我们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你爹爹只是喝醉了酒,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一切都会是正常的。”
杨瑶乖巧的点头,魏西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听懂了自己的话,只是见她离开时的步伐虚浮,但愿她不会真的去同她的师叔师伯们的讲及此事。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魏西揉揉太阳穴,他不能单凭杨玄几句酒后胡话便随意猜测楚梦的死因,这事他只能烂在肚子里,直觉告诉他,讲出来后对谁都没有好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杨玄的酒气熏了半晚还是他被自己偶然发现的秘密震的神智恍惚,直到更衣窝进被子里,魏西也没有发现屋子里飘散着的淡淡的酒味。
他躺在床上辗转叹息,身体里的灼热退去,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通畅,像是常年便秘得到了解决,身体轻盈的要飞起来一般。
他闭着眼睛感受身体的变化,忽然头皮一麻,头发被人使劲扯了下,魏西惊的弹跳起来,撞上来人的下巴,两个人齐齐闷哼一声。
“楚大神?你……你怎么在这里?”魏西借着月光看见楚遗一张晦暗不明的面孔,惊讶过后诧异的望着他。
楚遗松开他的头发,委屈的撇撇嘴,那神情那模样,就像是……三岁小孩般的形容,魏西立刻惊觉不对,试探的问道:“大神,你怎么了?”
楚遗张口冲着魏西的脸吹了口气,浓烈的酒香熏人欲醉,这是用行动告诉他,他喝酒了……只是这股酒味似有不同,带着淡淡的甜香,好闻的很,瑶池仙酿般的诱人。
今夜是有什么节日吗?酒节?怎么碰到的都是酒鬼,魏西的鼻尖不受控制的又嗅了嗅楚遗身上的味道,明明一个时辰前他还不堪忍受杨玄屋里的酒气。
楚遗懵懵懂懂的看着魏西被熏的泛红的脸颊,伸手捏了一把,不满的道:“你不是答应过陪我逛金陵的吗?狗蛋,狗蛋!”
魏西忍痛解救下自己的脸蛋,揉了揉,推开楚遗,从床上坐了起来,凝眉思索,“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也没说过要去逛街啊?”
“我没说过,可你说过!就在进金陵的第一天,你说的,你说让我先回法阵中,日后想逛金陵了,你再陪我逛!”楚遗气鼓鼓的说着,看样子没少喝酒,消失的这几天不会都在喝酒吧?!
魏西打量着他的衣裳,似乎还真的就是四天前他离开时穿的那件淡青长衫。
“……”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月色兼着细雨,点点滴滴,迷了层纱,楚遗前摇后晃一头栽进魏西的被窝里,似乎是雨带出了寒意,他伸手将呆若木鸡的魏西拉出被子,也不脱鞋,自个儿翻身钻了进去,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还打了一哆嗦。
“大大神,你要睡觉也脱了衣服睡啊!”魏西无奈的赤脚站在床边,几近入秋的地面潮湿冰凉,他也跟着一颤,竟生出了想要同化神期的楚大神抢被子的冲动……
不过也就是一瞬的想法,他没那个胆子。
想他一个正常男人,即便心有障碍,可这三更半夜的,喜欢的人爬进了自己的被窝,他却演着柳下惠,什么都不做,那他会怀疑自己某个方面有问题!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若那时大神说要睡自己,魏西涨红着脸设想了下,他恐怕再不愿意也会顺从大神,他怕自己最后一点尊严也没有了。
斟酌再三,魏西抖了抖自己僵硬的身体,伸手摸进被褥中,替楚遗脱掉鞋袜,自己开始悉悉嗦嗦的穿衣服。
“你……不睡吗?是我占了你的床所以你没地方睡吗?可是这床很大,我们两个可以一起睡的。”楚遗突然探出半个脑袋可怜兮兮的说道。
魏西噎了噎,不作声闷头继续穿衣服。
袜子套了一只,另一只还提在手上,身体猛地一僵,从指尖到佝偻的腰一动也不能动,一双温热的手粗鲁的扯掉他的外衣,中衣,里衣。凉风习习,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楚遗看也没看他□□的上身,还想继续去脱魏西的裤子,扯了裤带,愣了愣,道:“你能站起来一下吗?裤子脱不掉。”
“……”
“不脱吗?就这般睡吗?也好!”楚遗手环住魏西的腰,没见怎么用力便将他抱起,塞进了床的里侧,又见他手僵硬的悬在空中,捏着个袜子像是旗杆一般,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便是你说的举白旗吗?我在饕餮的肚子里可都没有举过,今日倒是见识了一番。”
楚遗扯出那只白袜子,看也不看的丢在身后的地上,然后拉下魏西的胳膊塞进被子,仔仔细细的给两个人盖好,这才把头埋进魏西的脖颈内,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