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这边还没有结束浮想联翩,仙人猛然抽回手,还没看的分明,人已经闪身站在窗前,背对着他,留下一袭华丽的月牙白长衫。
他一个激灵,忙翻身坐起,左右打量这间小茅草屋,确定不是自己那间柴房,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小破床。
等他看清周围环境后,便不敢怠慢的躬身向仙人作揖,“敢问……仙师,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背脊微微一颤,没有动静,安静的像是化作这草木的一部分,这种摆谱的一般都是高人,光看这身衣服就不便宜,莫不是他今天终于开运碰上贵人了?奇遇?!
狗蛋复又文邹邹的学着那私塾先生的模样,笑的极有文化,再度问道:“在下…魏西,是荣山下富贵村人士,这位仙师可否告知在下此乃何处?怎的就在了这里?”
这回那仙人终于有了反应,微微侧过身,浅淡的眸子,眉宇紧蹙,英俊如同画中走出的美男子,实在没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如谪仙一般的人。魏西暗叹:仙人啊!修仙把自己修的这么好看,会不会太无耻了些?爹妈生养,改它作甚。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仙人表情扭曲的瞪他一眼,须臾,口气淡漠至极的道:“说不来就不要说,‘在下,仙师’的没完,听着恶心……”他顿了顿,眯眼看着魏西问:“你不是叫做狗蛋吗?”
魏西愕然,这位仙师有个性,可这狗蛋的称号,他是如何得知的?
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魏西本人是也,狗蛋这么俗气的名字,来的还真是让人憋屈至极。
他掉落在这一方土地的时候,恰巧在一个死了儿子的疯女人家里,疯女人的儿子小名就叫狗蛋,粗俗好养活,一日,不巧被村口天降的仙气正正好砸中,给砸死了!死的时候七窍流血就他此时这般大的年岁,魏西掉落的时候又正好脸先着地,鼻血流的满脸,诸多巧合,他被院子里玩泥巴的疯女人认成了儿子。
魏西目光一黯,叹息一声,“随便您怎么叫吧,怎么顺口怎么来,只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您又是哪里人?我还要赶着回家照顾母亲。”
“你母亲?她并非你母亲。”仙人不愧是仙人,通宵万物万事啊!
魏西没有反驳,只是干瞪着对方,须臾,仙人才又问道:“你…可愿意同我去修仙?”
魏西一愣,这样会不会有些突兀,他做人也二十多年了,没见过天上掉馅饼的,多半有坑,好处多大坑就多大。这么想着,魏西露出狐疑的表情,沉默不答。
他大约算是被绑来的人,抬眸看仙人,笔直的站在门口不远处,囚禁?要知道这地方杀人就是挥挥衣袖的事情,心中暗叹,不能硬来,“这位仙人,我这种资质的人也能修仙?您再给好好看看,别到时候弄了乌龙,我脸上也下不来。”
仙人眉头微皱,走上前,坐在他身边,沉默不语。
“仙人?您真要带我修仙?这么好的事?”魏西眯眼瞪着他,越发不能相信,若其中没有猫腻,他将头摘下来让人踢着玩。
仙人抬头看看他,又低头盯着地面,似是在寻思怎么开口,竟是微微有些别扭的不肯看他,薄唇微启,好半晌的时间才说道:“我不叫仙人,你唤我楚遗,你如今也并非在现世,而是在你胸口的戒指里,方才若不将你带进来,你会被打死,何况,像你如今这般日子,不知何时又是飞来横祸,丢了性命,为何不愿意冒冒险。”
魏西扭头看着他,居然发现仙人的耳根子红红的,在白皙的肌肤映衬下红的十足鲜艳,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为什么是我?难道跟你去修仙不需要付出什么吗?怎么会有这种只有好处不用付出的事情。”
“付出什么……”仙人突然暧昧不明的瞟他一眼,瞟的他浑身一颤,半晌后,似乎仍旧不知怎么开口说,猛然站起身,魏西眼睛一晃,人再次站到了窗前,这一次,任他说什么,对方纹丝不动。
这仙师的性格还真是别扭,不过他说的不错,在这个世界里,任何状况应该都不会比自己现在要差,只是……“你刚刚说什么?我们在戒指里?就那个破戒指里?你确定没错?是你把我弄来这地方的!?”
“……有问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想问是不是你带我穿越的,这要怎么开口,魏西低头懊恼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算了,我拜你为师,但请仙师您好歹告诉我你怎么在这里面的?”
楚遗的脸一瞬间有些僵硬,退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仙门的人果然清高,像他们这种凡夫俗子还是应当规矩点,魏西遂也恭敬的往后退开几步。
却不知是否是错觉,他似乎看到仙人的身躯有了刹那的颤动。
正自疑惑,便听仙人道:“我并非要收你为徒,你也不用叫我仙师,告诉你也无妨,我只是被封印在这里的一缕魂魄,与人无害。”
“魂魄?鬼?……难道,我修仙能帮助你走出这里?”
仙师默了片刻,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要怎么做取决于你,只要你不觉得呆在这里憋屈。”
魏西哼哧一声,原来是有求于自己的人,被封印的人,莫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为什么会被封印?他有太多想问的东西,可是面对一个随时能要了自己性命的人,他倒是不敢问了,怕触人逆鳞。
楚遗看着他态度大转变,自己更加不自在起来,皱眉坐回床上,魏西也没有表态,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仪表堂堂的仙人坐立不安。
倏然间,不知道想到什么,魏西大惊失色,“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粗布衣服松松垮垮的被他揉成一团,他不确定的看向床上高高在上的仙人,问道:“你一直能看到我?”
楚遗平静的看着他,须臾,点点头。
空气一瞬间凝结成破碎的冰晶,落在魏西烧红的脸上冒出丝丝白汽,他一直贴身带着这条项链,上厕所洗澡从来没有摘下来过……那仙人不是全看到了?洗澡就算了,也不是没在大澡堂洗过澡,可上厕所被人盯着看,要了老命啊!
两人清亮的目光中都带着窘迫,却谁都不愿意先败下阵来,死死的看着对方。
魏西看到他眼中竟有些盈盈水光,微一愣神,忙将头撇开。
画面太美他不敢看啊!
“你…你先放我出去,让我想想,我再回答你。”魏西磕磕巴巴的说道,话音刚落,眼前一道白光,等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村子里的大树下。
为什么他觉得那仙人是迫不及待的将他扔出来的……
卖瓜的老头子还守着他的摊位,呆愣愣的望着他,下巴抖若筛糠,慌忙捧起一牙子西瓜走到他面前,“狗蛋,狗蛋,瓜是拿来孝敬您的,先前态度不好,您多担待。”
魏西眉稍一挑,知道他是被自己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神迹吓到了,嘻嘻一笑,也不扭捏,拿过一口咬上去,口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好说好说!”
他不是个爱占人便宜的人,但送上来的好处,却是不拿白不拿。魏西将瓜牙子掰成两半,递给老农一半,自己麻溜的啃掉剩下的,挥挥衣袖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自认潇洒的边走边道:“瞧你也站一天了,自己都没舍得吃,赏你一半好了。”
瓜农闻言抹掉一把辛酸泪,两口吞掉手中的半牙子瓜,真甜!
魏西疯母亲住的地方在村子的最边上,枯木柴围出来的院子是他最近才弄好的,魏西走进院子,琢磨着带篮子上山挖些野菜充饥,他捡的柴火已经不知去向,身后这座青山里虽然资源丰富,可惜他不会打猎,也不敢走太深,只能随便挖点能吃的回来。
他佝腰在院子角落里堆放的破烂中找个将就能用的篮子,翻找半天,叹口气,望着空旷湛蓝没有污染的天空陷入沉思,突然,身后一双手抱住自己的腰,苍老干瘪的手中拿着个粗布衣裳比划来比划去。
衣服用五颜六色不同质地的布料缝合在一起,像是百家衣也确实是百家衣,都是疯母亲四处捡来的布料。
魏西看了一眼,脱掉自己的上衣,套上女人手中的衣服,大小刚刚好,他微微一笑,将女人脸上散落的碎发拨到耳后,让女人看起来正常不少。
如果去修仙,她要怎么办?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也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疯疯癫癫的症状好不容易有点起色,若是离开,只怕她都活不过这个冬天。
魏西暗叹口气,拉展身上的衣服,说道:“娘,今天的柴火丢了,我去后山挖点野菜来吃好不好?”
疯女人眼里面星光闪闪,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握住魏西的手,呆呆地望着他。
魏西恍然大悟,抿嘴一笑,说道:“衣服很好看,我很开心,谢谢娘!”
女人这才开心的笑起来,脸颊上两个酒窝,肤色暗沉,却比她的手看上去年轻很多,她拉起魏西向屋子里奔去,指指茅草屋一角放着的柴火,推推他。
魏西一惊,不是丢了吗?他回头问女人是谁送来的,对方一脸茫然的望着他,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