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若兮和吴哲也拌嘴的时候,卞宁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用筷子数着米粒。
杨郝因为跟吴哲也不太熟,所以也不太敢像蓝若兮那样吐槽吴哲也,只好拼命地克制着自己,把每个自己能接上的梗都咽回了肚子里。
觉察到了卞宁的沉默和杨郝的不自在,吴哲也动作自然地站起身来,“你们俩慢慢吃,我跟卞宁先回去了,还要去药店。”
蓝若兮的嘴里正塞着炸鸡,顾不上说话,只得挥了挥手,示意吴哲也跪安。
回去的路上,吴哲也和卞宁走得很慢。
吴哲也不开口,卞宁也不出声。
把校服搭在臂弯上,吴哲也一边状似随意地散步,一边偷偷地扭头去看旁边显得异常安静的卞宁,思考着应该怎么开口,才能让旁边这位美少年多跟自己说说话。
好在药店的出现解救了他。
“走,宁哥。”拉着卞宁就直奔街角的那家药店。
店员一看是高中生来买药,以为他是运动的时候扭伤了关节,便推荐了云南白药。
“我是不小心撞到了,有点儿淤青,买红花油推一推,是不是应该比喷雾好?”吴哲也礼貌发问。
“撞到哪里了?不严重的话,它自己恢复就可以了。红花油味道大,你抹了其他同学可能会有意见的。”
闻言,吴哲也回过头来问旁边一直沉默的卞宁,“你有意见吗?”
卞宁不知道这里面有自己什么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ok,你没意见那就是没意见,其他人爱有意见没意见。”吴哲也下了结论。
店员也是不太明白他的这个逻辑,但见拗不过他,只好拿了瓶红花油给他。
“当然要选味道大的呀,最好全班都能闻到。不然我的丰功伟绩,岂不是无人知了?”拿着药走出店门,吴哲也伸了个懒腰。
完全没想到吴哲也非要选红花油是因为这个原因的卞宁,还能说些什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一路走回学校,因为是午餐时间,校园里的学生还不是很多,吴哲也溜溜达达地走着,边走边用力地呼吸着,“桂花也太好闻了吧。”
“嗯。”卞宁也轻轻地呼吸了一下,桂花的甜香味充盈了整个鼻腔。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很舒服。
“我们坐一下再回去吧?还是你很困?”吴哲也拉住了卞宁,示意他自己想要在教学楼边的石凳上坐一下。
卞宁点了点头,跟吴哲也并排坐了下来。
微风吹过,带着桂花的香气,惹得吴哲也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心满意足的笑。
“你等等啊。”坐着坐着,吴哲也突然站起身来,向远处跑去。
片刻后,神秘兮兮地捧着手回来了,急切道,“宁哥,把手张开。”
卞宁半信半疑,不知道吴哲也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不敢伸手。
“诶呀,好东西,不是虫子。”吴哲也信誓旦旦,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怕虫子啊?”
“还好。”
“那就快伸手嘛,真的是好东西。”吴哲也依旧合着手,神秘兮兮的样子。
没办法,卞宁只好伸出了一只手。
“两只两只,一只放不下的。”吴哲也却仍然不满意。
卞宁无奈地轻叹一声,把两只手掌并在一起伸到了吴哲也面前。
于是,在七中高中部教学楼旁的第三个石凳下,在一棵玉兰树旁,吴哲也给了卞宁一捧桂花花瓣——小心翼翼地张开双手,吴哲也把手心里黄灿灿的桂花瓣倒进了卞宁的手心。
“香花配美人。”吴哲也眼睛亮亮地看着卞宁,脸上的神情好不得意。
卞宁被叫了“美人”却也不气,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手心柔软而脆弱的花瓣,半晌后才轻声抱怨说:“破坏花草树木。”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吴哲也敢忙摆手,“我是在树下捡的,我不是在树上薅的。”
卞宁笑了,因为吴哲也的用词。
“薅?”
“嗯……就,拔?”说着,吴哲也的手上还做了个动作。
卞宁低下头来,轻轻扬了扬嘴角。
吴哲也也笑,然后凑到卞宁的手掌前,闭着眼睛轻轻一嗅,“真的好香啊。”
然后抬起头来,满眼期待地看着卞宁,“下次我妈做桂花莲藕,我叫你来吃啊,好不好?”
卞宁低头看着桂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吴哲也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徐康的呼喊从远处传来,“吴哲也!”
“唉,这个倒霉催的。”吴哲也叹气。
“吴哥在上,受小弟一拜。”徐康一路小跑过来,到了吴哲也跟前就要拜。
吴哲也虽然被拜得一头雾水,却还是一伸手,“平身平身。不知义弟今天来是为何事啊?”
“你今天早上也太刚了吧?”徐康满脸敬佩。
“我今天早上,怎么刚了?我难道不是一直都很刚?”吴哲也更加不明白了。
“别装了,年纪都传遍了。你早上在教室跟人干架,把扫帚都打断了。”
卞宁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听徐康这么一说也吓了一跳,吃惊地去看吴哲也,眼神里写满了,“怎么回事?”
“不是,我怎么就跟人干架了?我那明明是劝架啊?”吴哲也憋屈得不行,“我怎么就从劝解者变成施暴者了?”
“啊?劝架?”徐康也懵了,“大家都说你是跟人干架啊?还说是因为人家打扰你睡觉了,你起床气一发,一怒之下把扫帚都打断了。”
吴哲也气得扶住了旁边的树,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好不容易平缓了一下心情,不禁连连感慨,“人言可畏啊三人成虎!我明明是去劝架,我怎么就成跟人干架了?那个扫帚也是我打桌子打断的,说得都是什么玩意啊?我还挨了好几拳呢,不给我颁见义勇为奖就算了,怎么还诬陷呢。”
“所以你还真把扫帚给打断了?”徐康抓住了重点。
“对,打断了。”吴哲也索性也不解释了,自暴自弃道,“所以,你以后小心着点。我,不好惹。”
说完就拉着卞宁走了,边走还边小声嘟囔,“传得有鼻子有脸的,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编剧吗!”
卞宁轻笑一声,“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打断了一个扫帚了。”
“唉……希望老吴下午别让我赔个扫帚给他。”吴哲也望天,欲哭无泪。
两个人快要走回教室的时候,卞宁拉了一下吴哲也的胳膊,“你不擦药了吗?”
“哦对,差点儿给我气忘了。”吴哲也从裤兜里摸出了那瓶红花油。
“去哪儿擦?”
吴哲也站在原地思考片刻,“跟我来。”
然后卞宁就被吴哲也轻车熟路地领到了学校办公楼里教职工厕所中的一个隔间,这个隔间因为有下水管道的原因,建得格外大。
但它再怎么大,本质上也只是个厕所。
卞宁环顾四周,张了张嘴,不知该从何吐槽起,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跟另一个同性出现在同一个厕所隔间。
嘴角抽搐了几下,卞宁说:“你抹个红花油,不用这样吧?”
“是不至于,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我突然撩开衣服,露出后背,是不是不太好。”吴哲也边说边露出了自己的后背。
早上的红痕已经褪掉了,青紫色的淤青取而代之,看着不免有些可怖。
卞宁看得直皱眉,“你真的没跟人干架吗?怎么被打得这么严重?”
“你怎么也不相信我?”吴哲也不满地转过身,委屈巴巴地看着卞宁。
“相信相信。”卞宁边敷衍吴哲也,边从他裤兜里掏出了那瓶红花油。
“宁哥,这个味道真的不怎么好闻,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自己抹也行。”吴哲也转身按住了卞宁就快要拧开瓶盖的手,良心发现道。
“你怎么不早说?”卞宁甩开吴哲也的手,“都把我拉到这儿来了,现在想起来味道不好闻了?早干嘛去了?我还要在你旁边坐一下午呢,早闻早麻痹。”
吴哲也轻笑着转过身去,“还是宁哥疼我。”
于是很疼他的卞宁把红花油倒进手心,那股不怎么好闻的药油味瞬间扑鼻而来,卞宁却也只是皱了下眉头。
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里暖了一下,卞宁说:“可能会有点儿疼,你这个看起来挺严重的。”
吴哲也抓着自己的衣摆逞强道,“没事,其实还好。”
然后下一秒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事?还好?”卞宁在后面冷笑。
“宁哥,我错了,疼……你轻点儿。”吴哲也攥紧了自己的衣服。
卞宁嘴上冷笑不断,手下却轻了不少,甚至还冲着吴哲也的伤处吹了几下,然后吴哲也的背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咳……”吴哲也不怎么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那什么……”
卞宁却熟视无睹,只是满心担忧地看着吴哲也的淤青,“他怎么打的?下手这么狠?是不是借机泄愤啊。”
“不能吧,我跟他近日无冤,往日无仇的,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吴哲也仰着头想了想,确认自己跟李东没什么恩怨,“看着很严重吗?”
“嗯,全青了。这是打了几拳?”
“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就一通乱拳。”说完还微微仰头似在感慨,“可能这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吧。”
卞宁没搭腔,放下手说:“好了。”
吴哲也松开了一直抓的衣摆,回过身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卞宁有些担忧的神情。
“没事。我特别容易就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可怕,其他还好啦,没有那么疼。”吴哲也忍不住笑着安抚卞宁。
卞宁没说话,把红花油塞回吴哲也手里,转身去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