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宁睡着的时候,呼吸声总是很轻很有规律,有时不知道是因为梦到了什么,还是神经痉挛的缘故,微微蜷缩着的手指还会轻轻地颤动一下。
吴哲也静静地感受了一下脑内不受控制疯狂涌上来的回忆画面,然后大脑飞速运转——怎么说?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说是因为你睡觉的时候,我已经观察了好几回了吧?
还是偷偷的。
“因为我经常装睡,所以看得非常准。”说着,吴哲也还竖起了大拇指,非常欲盖弥彰地肯定道,“对,就是这样的,没有错。”
卞宁眉头一挑,满脸的不信任。
“嗨,何必在意这种细节?快擦头发吧,一会儿要感冒了。”坚信言多必失的吴哲也不等卞宁再用眼神锁定他,就先一步地把毛巾盖到了人家头上,帮人家擦起了头发。
“我自己来。”卞宁伸手阻止。
“没事,我擦得快,还等着用你这个毛巾擦头发呢。”吴哲也从善如流,也不知道说得是真是假。
卞宁却有些出乎吴哲也预料地没再动,乖乖地坐在床上让他给擦头发。
吴哲也意外得温柔,好像生怕惹毛卞宁一样,动作极其轻柔。眼瞅着擦得差不多了,还把手探进卞宁的发根,轻轻地拨弄着感受了一下潮湿程度,“好了,差不多了。”
说完,就拿起已经有些湿漉漉了的毛巾,不甚在意地在自己的头发上胡乱地擦了两下。
看见吴哲也再次停下动作,卞宁不解,“擦完了?”
“嗯,擦完了啊。你要是觉得还有点儿潮,我去我爸妈的那个卫生间把吹风机给你拿来。”吴哲也以为卞宁嫌自己服务不到位,赶忙搬出了吹风机这个终极武器。
“不是,”卞宁站起身来,伸手摸了把吴哲也明显还很湿的头发,“你擦好了?就这样?”
吴哲也因为卞宁突然有些亲密的动作而愣了一秒,然后才笑着抬手又摸了摸卞宁的头发,说:“我没事,反正我现在也不睡,一会儿自己就干了。你呢?要不要吹风机?”
卞宁摇了摇头。
吴哲也把毛巾拿去阳台晾的时候,卞宁趁机走到书桌前看了眼吴哲也正在写的作业,三秒之后,卞宁果断选择放弃,觉得自己还是早早睡觉比较好。
于是吴哲也回来时看到的就又是躺在床上的卞宁了,不过这倒也不意外,毕竟卞宁一开始就说了自己不写作业。
“你要睡了吗?”吴哲也明知故问。
“嗯。”卞宁闭着眼睛,想了想又睁开眼睛盯着吴哲也认真道,“你好好写作业啊,我明早去学校抄。”
“啊?”吴哲也惊了,诶哟我的爷啊,你怎么早不说你要抄我作业呢?我今天的作业可是挑着写的啊,你不能也挑着抄吧。
“你不是说你不写吗?我还以为你连交都不交呢。”
卞宁的眼睛又闭上了,坦然道,“交啊,不然跟你做同桌干什么。”
语气里的理所当然让吴哲也无言以对,甚至有那么一秒钟觉得还好自己学习好,不然岂不是在卞宁眼中毫无用处了?
重新坐到书桌前,吴哲也伸手把台灯往下压了压,怕灯光太刺眼影响卞宁的睡眠。
然后打开手机相册,重新把从卞宁那儿拍的作业看了一遍,又重新感叹了一遍卞宁的字是写得真好看,小时候肯定练过不少。
而他身后,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睛的卞宁却突然睁了开眼睛,正望着吴哲也的方向出神,像是在看他,又像是没有,目光深邃而幽远。
片刻之后,吴哲也听到了卞宁一声极轻的叹息。
手里拿着的笔被无意识地转动了两下,吴哲也轻声说:“宁哥,我也不想写作业了。”
吴哲也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卞宁的回答,只好撇了撇嘴,认命地打开了数学书。虽然这些题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卞宁现在就躺在他身后的床上,他就没有写作业的心情。
“睡吧。”半晌后,卞宁轻声道。
吴哲也正在心里默默地疯狂感慨,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疑问道,“嗯?”
“不想写就睡觉吧,灯照得我也不是很舒服。”说着,卞宁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好嘞。”得到了首肯的吴哲也,飞快地把书本塞进自己的书包,一个飞扑上了床,差点儿砸到卞宁身上,然后立马就得到了卞宁的眯眼警告。
“嘻嘻。”吴哲也傻笑着求饶,“要眼药水吗?”
卞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吴哲也却疯狂安利,“试试吧,挺舒服的这个。”
没办法,为了能早点儿安静入睡,卞宁只好从吴哲也的手里接过了眼药水,结果滴进眼睛的瞬间就后悔了。
“这什么眼药水啊这么凉?”
“还好吧,你用习惯了就好了,真的很舒服。用完再用没有清凉度的,你会觉得生活索然无趣的。”吴哲也看着明显被眼药水的凉度惊到,此刻正紧闭双眼的卞宁,憋着笑说得一本正经。
卞宁懒得再理他,一拉被子转了个身。
吴哲也颇感遗憾地挑了挑眉,感慨卞宁不懂享受。然后抬手一扔,“嘭”的一声,卧室陷入了黑暗——吴哲也用眼药水瓶砸中了台灯的开关。
卞宁不明所以地转过身来,吴哲也不以为然地盖上被子,“常规操作常规操作,睡吧。”
卞宁又转了回去,留给吴哲也一个“请勿靠近”的背影。
对此,吴哲也并没有太大的不满,毕竟他自己一个人睡习惯了,突然身边躺了一个人还真的有些不适应。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卞宁。
平躺着想了半天,吴哲也也转过了身,极力洗脑自己说一个人睡觉真好,想怎么滚怎么滚。
事实证明,吴哲也的洗脑是非常成功的,熟睡之后,他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卞宁这么一个人。
而这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他半夜伸胳膊的时候,肘击了旁边的卞宁。
“嗷。”睡梦中的卞宁吃痛地惊呼。
吴哲也在半梦半醒之中皱着眉头反应了三秒,想起了身边还有一个卞宁,然后翻身把人隔着被子搂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不疼了哈……”话音刚落,就又睡着了。
卞宁摸着自己的下巴被搂了个莫名其妙,但来不及挣扎,五秒钟之后就也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两个人各滚一边,看起来毫无关系,但彼此都反应了那么几秒,在想昨天晚上的这一出到底是真的还是梦境。
吴哲也挠了挠头,没想出个所以然。
卞宁皱着眉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觉得还好,好像没什么痛感了。
两个人收拾完去餐厅的时候,只有吴爸爸一个人在吃饭,看到卞宁便小声招呼他说:“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牛奶稀饭都准备了一点儿。”
“我都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卞宁连忙摆手。
“没事,不麻烦,你挑自己喜欢的吃就行了。”
卞宁在餐桌前坐下,想了想还是问道,“阿姨呢?”
“还在睡呢,所以我们不要吵醒她。”吴爸爸笑着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卞宁也跟着扬了扬嘴角。
吴哲也早上跟卞宁到教室的时候,蓝若兮已经静候多时了。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蓝若兮拿着习题放歌道。
“出息。”吴哲也笑骂一声,把书包往桌子上一甩,“来。”走到蓝若兮的桌边,吴哲也接过蓝若兮手中的笔,开始讲题。
蓝若兮和吴哲也两个人陷入学习无知无觉,一点儿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事实上也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只是两个人的姿势有些说不上来的暧昧——吴哲也站在蓝若兮身边,手从蓝若兮的背后伸过去,看起来就像半拥着蓝若兮一样。
旁边是坐着一言不发的李佳月,这个情况怎么看怎么能引发青春少男少女们的八卦之心。
卞宁抬眼扫视了一圈八卦的目光,低下头来想昨天蓝若兮说李佳月喜欢吴哲也,并且似乎还喜欢了挺久的样子,那么现在这个情况,还真是不怪大家八卦。
不过还好蓝若兮悟性非凡,吴哲也并没有讲太长的时间。
只是吴哲也刚如释重负地坐回座位,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李佳月就拿着物理书转过身来,抬手一指,“给我讲一下这道题吧。”
吴哲也挑了挑眉,把拧到一半的瓶盖拧了回去,决定一视同仁。
然而不知道是李佳月的领悟能力真的差一些,还是这道题太难,吴哲也讲了半天,李佳月却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
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吴哲也决定耐心地再讲一遍。
卞宁在旁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吴哲也的情商也是堪忧。
这道题他都快要听懂了,也就只有吴哲也会以为李佳月是真的没听懂了吧。还一直特别认真地盯着题目看,都不抬头看看少女的目光从头到尾都只聚焦在他的脸上吗?
卞宁有些奇怪地盯着吴哲也一如既往认真的侧脸看了看,怪了,他真的不知道李佳月并没有认真听题吗?
“诶,修罗场啊。”杨郝忍不住给蓝若兮发了条微信。
“什么修罗场?”蓝若兮不明所以。
“你们三个啊,不是修罗场是什么。”杨郝回得很快,甚至还在蓝若兮抬头看她的时候,指了指蓝若兮旁边的李佳月,然后冲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蓝若兮握着手机,一边做了一个完成度为三分之二,只差最后一翻的白眼,一边回复道,“我的心里只有尹修,谢谢。”
然而天地良心,她的心里刚刚只有学习。昨天没把这道题弄明白,她连睡觉都不安稳,梦里都在解题。
最后是早读的铃声打断了两个人的讲解,李佳月一脸坦然地拿起书本,“我再自己想一下吧,应该差不多了。”
吴哲也没说话,边拧开水瓶盖子,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