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起坐公交来学校的吴哲也和卞宁,却在晚自习放学后的车棚相遇了——姗姗来迟的吴哲也看见了正弯腰开锁的卞宁。
可能是吴哲也的视线太过于炽热,卞宁开锁开到一半疑惑地抬起头来,两个人的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皆是一愣,然后相顾无言。
吴哲也眨巴了几下眼睛,不自然地抿了下嘴唇,然后冲卞宁勾起了一个尴尬无比的微笑。
卞宁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看了他一眼,就当作无事发生的接着开锁了。
两个人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吴哲也没问卞宁昨天干嘛不骑车回家,卞宁也心照不宣地不问吴哲也昨天为什么说自己没有骑车,毕竟他不可能告诉吴哲也是因为嫌蛋疼,而吴哲也也不可能说是因为害怕你蛋疼。
于是在片刻的呆愣和些许尴尬之中,两个人保持着罕见的默契,都决定假装无事发生过,自然地仿佛早上公交车上的一幕幕都只是幻觉,而真相是他们俩今天早上都是骑自行车来上学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推着车子走出车棚,正巧蓝若兮和杨郝挽着手臂从门口经过,眼尖地看到了吴哲也,蓝若兮一声叫喊,“诶吴哲也。”
“嗯?”正在默默思考卞宁昨天没有骑车回家到底是不是因为蛋疼的吴哲也,猛地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那么认真。”蓝若兮奇怪地看着明显是受到了惊吓的吴哲也,冷声威胁道,“你明天再不交语文作业,小心我抓你上供。”
“你这么快就通敌了?真的枉费组织对你的培养和信任啊!”然后吴哲也话锋一转,十分没有人性地把旁边一直默默无语的卞宁拉下了水,“你宁哥也不写,你怎么能只针对我呢?”气得卞宁直瞪他。
“你看你自己也说了。人家是我宁哥呢,你是谁啊也弟?”蓝若兮却对答如流,举止端庄,丝毫不慌。
“啊凭什么嘞?凭什么你叫他宁哥,就叫我也弟啊?”一扭头,无视掉卞宁仇恨的眼神,微扬着下巴质问人家,“你几几年的啊?几月几号?”
卞宁本来不想理他,但奈何吴哲也的车头在略超过他车头的前方,正挡着他的去路,而车头的主人此刻更是一副“不回答就别想走”的表情。
无奈之下,卞宁不情不愿地报了一串数字,听得吴哲也立马趾高气扬了起来。
“兮妹听到没有,我比他大半年!来宁弟,叫声也哥来听听。”
回答吴哲也的是卞宁嘲讽的嘴角,以及远去的背影。
“我宁弟就是有个性。”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的吴哲也,长腿一跨,不等别人反应,蹬着车轮去追他的宁弟了。
留下十分莫名其妙的蓝若兮和杨郝在原地愣神。
“诶那个吴哲也将来打算报考戏剧学院吗?我觉得他挺合适的,戏也太多了吧?”半晌后,杨郝发自肺腑地提出了个人对于吴哲也前程的一些建议。
“吴哲也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奇了怪了?怎么能学习那么好,却是个精神病呢?”蓝若兮真诚发问。
但这些吴哲也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想追上他的宁弟,然后在宁弟冷峻而棱角分明的侧脸美颜中,假装自己有胆量去问问他昨天没骑车是不是因为蛋疼。
然而事实是他一路都跟在卞宁身后,甚至自己都自嘲地哼起了“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也没勇气去看人家的侧脸。
终于磨叽到了小区的单元楼门口,吴哲也开了口,“宁哥,明天就要月考了,你准备好了吗?”
卞宁连头都没回,只“嗯”了一声,然后就在吴哲也的注目中,进了楼道。
瘪了瘪嘴,吴哲也自讨没趣地推着车子往回走,越走越憋屈,忍不住仰天长叹:最近是不是太久没翘课了?怎么过得这么憋屈呢,一点儿都不放荡不羁爱自由。
奇了怪了。
“吴哲也,这才秋天吧,你怎么着?自己已经过到春天了?”吴家的晚餐饭桌上,吴妈妈用筷子轻轻地在愣神的吴哲也的碗边敲了敲。
吴哲也抬起头来,疑问地挑眉。
“我家的白米饭这么好吃?甜不甜?”吴爸爸在旁边跟自己老婆一唱一和。
“啊?哦。”低头看了眼早已被自己用筷子刨乱的米饭,吴哲也镇定自若地放下碗筷,一清嗓子,“今天生物老师讲的那个遗传有点儿难,我想了半天也不是很清楚。”
吴妈妈轻哼一声,夹起一块芦笋,伴随着清脆的咀嚼声又哼了两声,将自己的嘲讽之意表达得淋漓尽致。
“妈你咋这样呢?瞧不起自己儿子还是怎么着?”吴哲也不乐意了。
吴妈妈没说话,朝吴爸爸递了个眼神。
“儿子,”吴爸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蔼可亲道,“你还记得你爸爸我是什么专业的博士后吗?”说着还文绉绉地推了一下眼镜。
一直强装镇定的吴哲也崩溃了,一拍大腿悔恨不已,“那什么,我又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还好,没那么难,我自己应该想得明白,没事没事,不麻烦你了爸。”
吴爸爸也不跟吴哲也进行过多的纠缠,仍旧微笑着说:“有问题的话,欢迎你随时来找我讨教。”
“一定一定。”吴哲也放下碗筷,落荒而逃。
等他进了房间关上门,吴爸爸才小声问,“他晚上就吃了那么几口饭行吗?”
“饿不死。你没看见那愁眉苦脸的样子,连饭都吃不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把我儿子愁成这样。”吴妈妈倒是看得相当开。
“唉,转眼就高二了。也是,再不早恋就来不及了。”吴爸爸轻叹。
“怎么?我听你这意思,你当年没早恋一场还挺惋惜的呗?”
“可不是么,当年跟你同学三年,都没和你早恋一场,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后悔。”吴爸爸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都不知道我们错过了多少美好的时光。”
吴爸爸强烈的求生欲终于让吴妈妈没忍住笑出了声,“行了,你找个时间跟他谈谈,教育一下。恋爱可以,但他还是未成年,负不起责任的事情不要做。”
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吴哲也就这样地被自己的爸妈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而他本人呢,此刻正满脸愁容地坐在书桌前,面前的草稿纸上凌乱地写着几条线索线——
卞宁昨天没骑车,说明他可能蛋疼。但他今天骑车了,还骑得挺快,说明他今天应该不疼了。综上,那他应该伤得不是很重。
我一开始跟卞宁套近乎是因为他总针对我,然后我发现可能是因为他喜欢的女生喜欢我,所以我决定接近他了解他,然后帮他追姑娘。
他现在虽然伤得不是很重,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因为我而受伤了,所以我更要报答他,帮他追姑娘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他喜欢的姑娘到底是谁?
吴哲也盯着这张稿纸看了三分钟,把稿纸都快盯出洞了,也没想出合适的人选。最后颓然地瘫倒在椅子上,想大声唱一句,“卞宁的心思你别猜!”
然而五秒钟后,不会半途而废的真男人一个鲤鱼打挺又坐了起来,“唰”得一下撕掉那页字迹凌乱的稿纸,团成团,吴哲也潇洒地把它投进了垃圾桶。
不想了,是谁都行,爱谁谁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七中的月考不像期中期末考那么正规,统一由各科老师在晚自习上发放答卷进行作答。
最先进行考核的是语文,“大家把前面的题一答,作文留着晚上回去当作业,明早交。”
语文老师话音刚落,下面就一片唉声叹气,“完了,我最讨厌写作文了,还是作业,明天怎么交啊我。”许可看着卷子上的作文题目,抱头苦恼。
吴哲也把卷子翻到最后看了眼作文题目,然后轻声开导道,“这种月考卷上的作文题有很大的概率都是老师从网上down下来的,而且这篇还是议论文,所以你也可以在网上搜索一下,看看别人都是怎么说的,说不定就豁然开朗了呢。”
“嗯?”许可两眼放光地坐了起来,扭头激动地看着吴哲也,“这可行?”
“可行。”吴哲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会被发现抄袭?”许可有一丝丝的担忧。
“不会,你看人家的观点提供一下思路就好了,难不成你还想整个抄人家的文章啊?我告诉你这种好事是没有的。”
一听说没有完整的文章可以借鉴,许可的脸又垮了下来,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别是每次都用的这种方法吧?”
吴哲也难以置信又十分不屑地咧了咧嘴,脸上写满了“你开什么玩笑”,“我不需要借鉴,我比他们还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
对于吴哲也来说,一份不需要写作文的语文试卷就是一份没有灵魂的试卷。对于一份没有灵魂的试卷,他不屑于付出自己过多的时间。
一个小时后,吴哲也停下了笔,决定趴着休息会儿,一抬头却发现卞宁已经趴着了。
于是已经被震惊地忘记了即使形式不是很正规,但这依然是场考试的吴哲也掏出手机来,给卞宁发了条微信。
“什么情况?你答得这么快吗?”
手机应该是装在了卞宁的裤兜里,吴哲也看着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裤兜,像是感受了一下手机的震动,连掏都没掏出来,就又放下了手。
从头到尾,连趴着的姿势都没变。
“??”吴哲也不死心又发了一条,结果这次卞宁连手都没伸,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
吴哲也在后面皱起了眉头,表情哀怨无比。
终于熬到了下课,吴哲也一边把卷子传给前面的蓝若兮,一边紧盯着卞宁不放,他倒要看看这个卞宁什么时候才会看手机。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交完了卷子的卞宁,从桌兜里拉出书包,站起身,走出了教室。
一分钟之后,吴哲也终于收到了来自卞宁的微信,“考试呢发什么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