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黎漫跑过去。
“我也不知道……”黎航双手环抱着失去意识的郑汐,神色焦急地跪在地上。
她虽然是学医的,但几乎没有什么临床经验,乍一遇到这种事,难免惊慌失措。
黎漫不敢耽误,立即把菜刀和西红柿丢到一旁,掏出手机,准备拨急救电话。刚按下一个键,黎航怀里的郑汐却发出一声轻哼,幽幽转醒过来。
黎航见她睁开眼睛,急忙出声询问。
郑汐却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两眼一时有些空洞,眨了眨眼,撑着地板坐起来,按住额头,呼了一口气。从她的表情来看,很痛苦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要回家了。”她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就自己爬起来,弱弱地丢下一句话,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
就像喝醉摔了一跤,然后爬起来拍拍身上继续走,跟个没事人似的。
“等等,”黎航追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得去医院。你看你看,你还在流鼻血呢!”
“没事……”她捂住鼻子,本来声音就小,这下更是微不可闻了,“最近上火。”
黎漫递给她几张抽纸,她说了句“谢谢。”
黎航没有松开她的手,问道:“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你晕过去之前?”
郑汐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避开黎航和黎漫的目光,说了句什么,不过声音太小了,两人都没有听到。
从她的表现来看,应该是记不得了。
黎航也不追问,继续道:“拖延和逃避只会让病情加重,世界上有不少多重人格最终治愈的例子,所以你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不要放弃治疗。”
黎漫也帮衬道:“她有心理医生资格证,听她的没错。”
郑汐脸色唰地变得通红,好像被拆穿了什么羞耻的秘密。
这也难怪,毕竟这种病不像感冒,相对来说是比较难以启齿的。
为了不让她难堪,黎漫也就知趣地闭了嘴。
郑汐咬了咬嘴唇,细声道:“请你们不要说出去,我会好起来的,最近症状已经减轻了很多,我马上就能痊愈了……”
“你刚才可不像是要痊愈的样子。”
“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这是第一次。”
“所以说,为了你好,劝你还是去医院接受治疗,免得病情加重。”
“可我不想被关进精神病院。”
“一般不会的啊,只要症状不是特别严重……”
“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让别人知道。”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黎航,那表情就像只乞食的小猫咪,不知道同是女人的黎航怎么想,反正黎漫在一旁看着都已经沦陷了。天然呆萌最为致命。
黎航显得很为难,扭头看了黎漫一眼。
黎漫耸耸肩,不置可否,意思是让她看着办。
她是很靠谱的,无论是什么事,听她的一般不会错——这是黎漫从小到大形成的一个固有观念。
黎航默默看了郑汐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我倒是可以试着给你做做心理治疗,如果治好了,那就不用告诉别人……”
“真的吗?”
“先听我把话说完。”黎航板着脸道:“我虽然有心理咨询执照,可是至今为止从来没有接过一个病例,没有实战经验,对一般的心理问题倒是有把握,但你这种情况已经上升到很危险的级别了,所以你懂的。”
“我懂。”郑汐点了点头。
“还有,在那之前,我必须给你做一个系统的评估,跟我来。”说完,黎航带她去了卧室,关上门之前对呆站在原地的黎漫道:“你去把鱼解剖一下。”
然后门关上了,接着上了锁。
黎漫撇撇嘴角,拿上菜刀和西红柿回到了厨房。
总觉得身边的怪事越来越多了。
以前的生活多平静啊,从来不会发生这种事。
……
卧室里,郑汐正襟危坐在床尾,神情紧张,像个面对老师的小学生。黎航则是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个评估主要是为了摸清楚你现在处于哪个阶段,以及,有没有危险人格。”
郑汐一听这话,显得更紧张了,两手用力绞在一起,手指都攥的发白了。
黎航拿过一个小本本和笔:“放松,接下来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如实回答,撒谎对你没有好处,懂了吗?”
郑汐用力点了下头。
“好吧,我们开始,你的第一次症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大概在一年前。”
“这就是你辞职的原因?”
“嗯……”
“描述一下你最初的症状。”
“当时,我站在公司的厕所里,却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进去的,之前几分钟发生了什么完全不记得了,也许就是你说的……记忆空白。”
……
将近过了一个小时,黎航才从卧室里出来,轻轻关上了门。
走到黎漫身边坐下,舒了口气。
“情况怎么样?”黎漫问道。
“她有点累,我让她在你床上睡一会儿。”
“我是说她的病情。”
“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虽然可以确定是多重人格障碍,但有些地方又不太典型……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她的病情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我觉得自己可以试试,以本白衣天使的水平,至少可以防止她进一步恶化。哦对了,为了方便治疗和观察,我要搬过来和她一起住。”
“你的工作怎么办?”
这里距离她工作的地方很远,搭车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
“辞了呗。”
“……”
这么任性的吗?
“之前好像跟你说过,我在那里也有点干腻了,一点挑战性都没有。正好借这个机会,转行试试做心理咨询也不错,不然资格证不是白考了,你说呢?”
黎漫温情脉脉地注视着她:“其实你是不放心我吧。”
“哈,少自恋了你。”黎航锤了他一拳,“还有,别再用这种猥琐的眼神看我,好恶心的。”
“说正经的,你真的要跟她同居?一个精神分裂患者?你也说过,她身体里可能潜伏着变态人格。”
“精神分裂和人格分裂不是一回事,搞清楚再说。”
“这不是重点好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初步评估,她并不存在危险人格。”
“你确定?”
“哎呀呀,你是在关心我吗?”
“少自恋了你。”
“放心吧,我可是专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黎漫哼了哼,忽然想起什么:“你就这么辞职,资金方面没问题?先声明,我现在自身难保,可没多少钱借你。”
“我存款足够。顶尖主厨显然比三流作家要赚钱多。”
噗嗤!
会心一击。
“有时候你说话真的很伤人。”
“还有,虽然我说过第一单生意不收钱,但那妹子执意要给,最后我俩折中了一下,房租和水电费都由她付。”
“你们还需要室友吗?可以暖床的那种。”
“滚!”
……
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黎漫早就食指大动了。
以后谁娶了她,那无疑就是走了大运。黎漫咽着口水想。
每次想到她以后嫁给别人,给别人做饭,黎漫心里都会有点酸溜溜的感觉。不过并不是爱情的那种,非要说的话,更像是对姐姐的感情。
黎航从小就表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让心理年龄正常的黎漫十分佩服,整天跟在她屁股后面瞎转悠。所以两人虽然年龄相同,但黎漫完全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大姐姐。
也许是受童年经历影响,他写过的女人角色中,大部分都是比较能力出众和独立的。
韩式姐弟中的姐姐韩宁,多多少少就有黎航小时候的影子。
“去叫郑汐起床吃饭了。”黎航在厨房里喊道。
黎漫从遐想中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走进卧室。
郑汐还在闭目沉睡,棒球帽摘下来放在一旁,头发有点乱,反而衬托得一张秀美的脸庞更加惹人怜惜。
如果说这是睡美人剧照,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吧——当然,要无视旁边那一团团被黎漫随意乱丢的脏衣服。
不知为何,看着她此时的睡脸,黎漫回想起之前她晕倒之前露出的表情,那是一种欣慰的、如释重负的表情,又透露着几分疲惫和伤感,就像是跋涉过千山万水,终于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看来人格分裂患者的精神世界很丰富哦。
黎漫隔着被子轻轻推了推她。
郑汐睡梦中皱了皱眉,慢慢睁开了眼睛。
“该吃饭了。”
郑汐定定地看着黎漫,然后,又露出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擦,这是又转换了?
比电视换台还随便啊。
黎漫正犹豫要不要喊黎航过来,忽然看到郑汐眼角流出泪水。她哭了。
黎漫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直接走怕冒犯到她,谁知道她现在的人格有多么脆弱,但是留下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跟她——或者说“她们”——并不熟。
这时,郑汐忽然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扑到黎漫怀里,踮起脚用力抱住他,好像怕他跑掉一样。
“终于找到你了……”她小声嘀咕,手上又加了几分力。
黎漫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和颤抖,心率骤然飙升。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原来我这么有魅力吗?
原来我是那种让女人看到后就会忍不住扑上来的类型吗?
要脱单了吗?
如果有了孩子,该取什么名字比较好?
脑海里立即蹦出两个名字。
男孩儿叫黎平,女孩儿叫黎安。
是的,就是上次末日梦境里自己两个孩子的名字,现在他记起来了,这其实是他小时候——大概四五六岁——和黎航玩过家家时,给那两个小稻草人取的名字。都是黎航取的,寓意平安。
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可爱。
……
“喂,你也太可悲了吧!败犬属性不知不觉就暴露出来了啊!”
黎漫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从一堆有的没的幻想中醒过神来。
话说结婚生子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刚才的幻想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
黎漫按着郑汐的肩膀,好不容易才把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没错,感觉像在撕胶布。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黎漫小心翼翼地问,生怕一句话说的不对刺激到她。
听到他的话,郑汐却是莫名其妙笑了起来。不是之前那种含蓄羞赧的微笑,而是真正开心的笑,破涕为笑。
黎漫就更加莫名其妙了。
这好像是傻掉了啊。
人格分裂应该不会影响到智商才对。
“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把黎航叫过来?”
“我没事。”
郑汐果断摇了摇头,用衣袖擦干了眼泪,脸上仍然带着微笑。
“是不是该吃饭了?我们走吧。”
说着,先一步走出了卧室,主动去厨房端菜去了。还不忘朝黎漫回眸一笑。
哪学的这些骚动作,真好看。
她看上去明显比之前开朗了许多,就连黎漫也能看出来,这显然不是同一个人格。
不过很快,她的人格又在饭桌上换了回来,变回了之前那个羞涩的妹子——似乎还是以这个人格为主。
至于那个开朗性人格,出现频率不算高,而且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短则几秒,长则几分钟,一般人甚至可能注意不到——黎航是这么说的。
她还说,在治疗过程中,人格的比重可能会发生改变,也就是主副人格发生置换。到了最后,如果治疗成功的话,其中一个人格会完全消失掉,用个比较残忍但是很形象的说法,那就是杀掉她体内存在的另一个灵魂,只能活一个。
黎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似乎很兴奋。黎漫觉得,还是身为厨师的她比较可爱。
……
第二天,黎航开始搬家,没有请搬家公司,直接租了辆车自己把东西拉来了。
郑汐家虽然和黎漫家是同一幢楼,但属于两种不同的规格。
这幢楼有两种规格的住房,一种是黎漫租住的这种,一室一厅,五六十平方,专门出租给单身狗们。另一种就是郑汐住的这种,两室一厅,一般是家庭住房,所以黎航住进来完全不会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