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南似乎是随机抽着人去跟她开会谈话,小礼堂里有些乱,许越城跟林谨两个低年级的此时此刻反而是最轻松的,没什么事要做,只消等候安排,于是便一齐往外走着。
林谨跟许越城一齐走出小礼堂的时候还在为何风眠问的这事出着神,嘴里碎碎叨叨的。
“我能去哪儿找几个美院的壮丁呢?”
“这么大的幕布,版画系?壁画系?可是他们都很难请啊……”
“师兄还要能设计场景,有场景概念的……那只有油画系的有这个能力了,但是油画系是全美院最难伺候最专业最古怪的专业了……”
许越城看她费心的样子说,“你们院不也很多美术生考进来的吗?为什么非要美院的人。”
“画画的跟画画的是不一样的,就跟你们演电影的跟演话剧还有电视剧的也有区别。”林谨挥了挥手,“我们的专业倾向设计制作,画小的页面也可以,但是幕布那——么大,颜色跟透视的掌握都很重要。”
“调色都要按桶调,肯定要美院的人来啊。”
林谨脸都皱了起来。
“啊,越想越要命,我还能怎么办,要不我套个肯德基的纸袋在头上,冲进油画教室问问?”
她想到那个场景,打了个哆嗦,“好可怕。”
许越城看着她颇为苦恼到胡扯的样子,感到有些想笑,还是安慰她到。
“何风眠不是说找不到也没事的吗?实在不认识就算了,也没关系。”
林谨挥了挥手,继续绞尽脑汁的深思着。
许越城绞看着一脸她苦大仇深,突然说,“你不如去校园论坛发个帖子问问好了。”
这话说的简简单单,仿佛顺着话头下来的接嘴回答,林谨却顿时停止了深思熟虑,被校园论坛那四个字震的下巴一僵。
她赶紧毫不在意似的挥了挥手,“不可以不可以,小沈导的剧,怎么可以上论坛找人工,太掉价了。”
许越城看着她故作镇静的样子,终于笑起来,弯腰拿起方才靠在门口的长板,跟林谨两个人慢吞吞的走在路上。
小礼堂颇为僻静,面前鹅卵石铺成的路晒了一晌午,暖暖的从地面蒸腾起温度,浑圆又安静。
香樟树栽了一路,下午四点的风一吹,鼻子里都是植被香味。
“你回宿舍吗?”许越城问。
“没有,我要去趟超市。”林谨摇摇头,“孟孟昨天喝多了,中午才起来,我怕她宿醉头疼,买点蜂蜜和水果,回去给她解一下残酒就会好一点。”
女生说着似乎又想起什么,颇为苦恼,“就是孟孟不吃西红柿,嫌酸,但是生西红柿最解酒啊。”
林谨叹了口气,肩膀顺着她的动作降了一降。
今天她没扎头发,没有烫染过的短发齐肩垂下,从许越城的高度看起来那些头发柔软的散开,让林谨整个人看起来都乖顺无比。
他看着女生又开始自顾自有些出神的模样,想起昨晚路灯下,女生笑的温和又明媚,一双眼睛倒是亮晶晶的,认真的跟他夸着郑颜。
许越城问到,“你对谁都是这样的吗?”
“嗯?”林谨一下没反应过来。
“孟柠,何风眠,就连这个学期才认识的郑颜,剧组里的曾温韵,你对谁的事都这么上心的吗?”许越城又问。
男生单手提着公路板,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两个人走在路上,问着不轻不重的话,像是只是寻常走路聊着天。
但他心里清楚,那一瞬间他的心是跳了一跳的。
就像是一个意外之礼。
林谨出现在许越城面前的时候清清淡淡,恬淡自然。她生的不算美艳,是小家碧玉的类型,五官清秀,一双眼睛圆圆的让人想起小动物的幼崽。
跟这样的女生接触就算你不喜欢她,也很难生出厌恶。更何况林谨永远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温柔模样,好像连句重话都不会说似的。
许越城承认他是因为沈星南的话才对林谨留了份心,只当那些示好跟维护同样是沈星南于她的意思,以他的性格即便是同组同年级生也不可能心防放的如此之低。
只是他看到那个id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不可能是沈星南。
他也暗骂了自己一句蠢,那样呼之欲出的维护,怎么可能是出于旁人的属意。
在替他说话四面对峙时的林谨简直是眼角生风的。与寻常那个似乎有些腼腆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那一瞬间他竟然生出一种迷茫的想法,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人吗?
这种真的不掺杂任何私欲,只是单纯的喜欢你,心甘情愿愿意为你做推,只是为了让你更好被更多人喜欢。
祝融对她的评价也是一个好字。
又是怎么个好法呢?
“也没有吧,就是大家对我也都很好啊。”女生歪了歪脑袋说着。
“孟孟在寝室对我很好,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了一学期,师姐来了也很照顾我,曾温韵也把我当好朋友啊,何师兄就更是了。你不要以为我被他们说的这么厉害跟吴老师怎么怎么样,其实都是一茶姐跟何师兄在教我。”
女生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生出两个甜甜的梨涡。
“吴老师很忙的,就让一茶带我,一茶脾气暴躁,每次就让何风眠跟我讲,我自己蠢了没搞懂她就去骂何风眠,然后自己再来跟我说。”
林谨笑的极甜,想来是三个人相处的时光确实很有意思。
许越城看着她这幅样子,点了点头评价到,“倒是很像一家三口。”
“哈哈哈哈是啊,而且是暴躁妈妈配温柔爸爸,还有一个墙头草女儿我本人。”林谨指着自己,做着左右摇晃的动作。
“所以其实我感觉我身边的人都对我很好,所以我每天也都很开心,就也要对他们都很好呀。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大家!都吃好喝好!”
女生伸了个懒腰,义正言辞的喊出一个口号。
许越城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元气满满的少女,心里却微微的生出了一点失落。
如果有一个人,一直默默默默的看着你,别无所求,也毫无利益掺杂。
就是单纯的喜欢你,于是就单纯的看着你,仰望着你,简单的就是希望你一切都好,哪怕跟她本人毫无关系。
那么一想到有一道远远的目光曾经这样落在自己的身上,大概没有人会不为之动容。
但是如果后来你发现,这个人不单单是如此对你,她只是天性善良,简简单单对所有人都是一片赤诚。
那即便还是那份心意,总归还是会生出一点失落。
眼看眼前就是一个岔路口了,林谨却伸完懒腰,停了下来,站在了原地。
她在包里翻找了起来,拿出了一个餐盒,看也不看递给许越城。
许越城接了过来,林谨又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再递来,许越城再接,又是一个递来。
三个尺寸一样的玻璃食盒,整整齐齐的叠在男生手里,里面已经转为偏暗的暖黄色的曲奇装的满满当当。
女生将包重新背好,凑过去看了一眼那些精致器皿里的饼干,有些可惜的皱了皱鼻子,“还是有些碎了。”
她直起腰,看着许越城,依旧是那副软软的笑容,声线也糯糯的,拉出一点点撒娇求表扬的意味。
“我对你也很好呀。”
林谨转过身子面对着许越城,黑色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抬起手指了指最上面的食盒。
“这个是加了榛子的,不是特别甜,应该是祝融的口味。”
然后在指了指下面一个,“这个是普通甜度的曲奇,吃吃试试口感。”
最后转过手心,指尖敲了敲最底下的玻璃盒,表情神秘。
“这是挤了我的特制秘方,林谨牌手调淡奶油的曲奇,一块一朵奶油花,甜过初恋。”
女生神神秘秘,仿佛透露着天大的配方一样,鬼鬼祟祟的说完了这番话。说完就自己也笑起来,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怕许越城给她退回来,乐不可支的挥了挥手赶紧转身跑了。
“我去超市啦,不同路,你回宿舍吧,拜拜———”
轻快的声音消散在风里,只剩下原地拿着三个食盒的许越城,站在温柔的九月下午四点的天气下。
他抬起那三个食盒看了看,玻璃的器皿做工简单,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设计,就是四四方方圆润边角的长方体食盒,盖着的盖子上倒是印着不可撕的帖子。
一只小鸭子一只小象,还有一只看不出来是青蛙还是鳄鱼的丑八怪,绿绿的趴在上面,神色呆滞。
许越城突然就笑了起来。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他才迈开步子,跟着那个已经走远的身影选择的那条路,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他是真的闲的没事做还是怎样,鬼使神差的,竟然跟了林谨一路。
想来这种事以前都是别人对他做,如今他也有这么一天,就想看看这个人在做什么。
他一路跟着林谨,看着她先去了邮局,翻了翻明信片,又去了水果店,仔细挑选了一堆水果,然后提着大包小包的塑料袋来到了超市。
她把水果都放在了寄存台,径直去了零食货架,扫了一堆零食,又拿了一些牛奶,最后还抱着两包薯片,哼哼着歌,自得其乐,活像个屯过冬食物的松鼠。
终于提着去结账的时候她还顺便在收银台拿了个波板糖。
波板糖不大,只有巴掌心的大小,许越城看着她结完账就拆了糖纸,叼着个边咬住了才再去提塑料袋。
许越城看着她有些吃力的背着个包还要提着一堆塑料袋的样子,正打算还是过去帮一下忙,却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是一个打扮精致的女生,颇为惊讶的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意外又惊喜。
“许越城,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