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瑞凝先前仔仔细细地找了两遍都没有找到孟池迟,她居然把自己身后这一桌给漏掉了。
看样子孟池迟才入座,旁边的宫女忙着给他布菜。
瑞凝惊喜地说不出话来,端详着半年多不见的孟池迟。
强壮了些许,晒黑了些许,气质连带着粗犷了些许。
孟池迟看瑞凝没有任何表示,低声笑骂道:“你傻啦?”
瑞凝不与他争辩,嘿嘿一笑,说:“太久没见到你啦,开心过头了。”
孟池迟很满意瑞凝的回答,正想回话,却见瑞凝激动地把一旁云淡风轻的瑞雪妙拉进对话。
“皇姐,你看是谁来了?”
瑞雪妙和孟池迟对视了一眼。
孟池迟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状态,正色道:“见过长公主殿下。”
瑞雪妙神情微妙,点了点头便收回了心思。
虽然瑞凝和孟池迟这对好友时隔半载的重逢着实令人喜悦,但在宫闱深处这样隆重的场合,二人简单地打过招呼后便收敛了自己的心绪。
直到晚宴结束,女眷先行离去,孟池迟都没找着机会好好地和瑞凝叙一叙。
当瑞凝上了轿准备回云水宫时,孟池迟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把撩开帘子,把本就心思飘忽的瑞凝吓了一跳。
“我明天会去礼部帮父亲一些忙,你有时间就过来看看吧!”
看到瑞凝点了点头,孟池迟很是开心,然后放下帘子,中气十足地嘱咐抬轿的宫人:“一定要安全地把公主送回云水宫。”
瑞凝感慨道,看来孟池迟此番已经成功从文人转型为武将了。
不过瑞凝第二天连走出云水宫的机会都没有。
瑞凝苦着一张小脸,端端正正地跪在一张软垫上。
那软垫还是苏贵妃娘娘向瑞王求情才允许垫上的。
瑞王坐在殿内中央一把白玉椅上,苏贵妃在他身边侍候着,竹沁姑姑在瑞王身后一脸疼惜地看着瑞凝。
玲珑、倩心、小庆子等云水宫的人跪了一地。
“凝儿,告诉父皇,你错在哪儿了?”
瑞王放下茶盏,语气轻和,却给人天然压抑之感。
瑞凝把头垂得更低,怯怯地答:
“儿臣不应该偷偷出宫。”
“嗯,还有呢?”瑞王语气不善。
“我不应该强迫皇兄把我带出去。”
瑞凝似乎说错了话,瑞王语气骤冷,说:
“你皇兄胆子也越发大了,竟敢私自把你带出宫。”
瑞凝脸色更苦了,她蹙着眉,言语恳切地说:
“父皇,是儿臣不懂事……”
“罢了。”瑞王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是寡人一向太过纵容你,才使得你这般任性。从今日起到太子寿辰,你就在云水宫待着,哪儿都不准去。”
说罢,他摔下茶杯,拂袖而去。
苏贵妃和竹沁姑姑皆向依旧跪得端端正正的瑞凝投去不忍的目光,又不得不连忙跟在瑞王身后离开。
一殿的宫女太监们纷纷磕头,“恭送皇上、恭送贵妃娘娘。”
瑞凝被禁足这一命令打击到了,身子瘫软,一下子跪坐在了垫子上。
玲珑和倩心连忙跪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眼中含泪道:
“公主!”
瑞凝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硬撑着不让它流下来。
瑞凝被玲珑和倩心扶到了椅子上,她看着仍颤颤巍巍地跪在原地的宫女太监,强打起精神吩咐道:
“你们退下吧,玲珑和倩心留下就可以了。”
看着最后一个人走出了大殿,瑞凝终于忍不住抽噎了起来。
玲珑和倩心慌了手脚,倩心忙不迭安慰道:
“公主,皇上只是一时生气,过几天气消了便好了。”
玲珑用手帕轻轻为瑞凝拭泪,对她讲道理:
“公主,皇上这么生气,都是怕您在宫外出事,这是在乎您的体现啊。”
瑞凝闭上眼缓和了一下情绪,无比悲凉地说道:
“如果父皇真的在意我,那为什么把我寄养在宫外那么多年呢?”
又是这个心结,玲珑和倩心找不出话来劝慰她。
瑞凝低垂下头,看着一旁被摔碎的玉瓷茶杯,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
礼部,尚书处,孟池迟有些烦躁地为孟大人研着磨。
“迟儿,为父问你,是你主动要来帮为父的忙的,怎么这般耐不住性子?”
孟大人搁下毛笔,问道。
“父亲,我哪里想到你让我研一天的磨呢?”
孟池迟嘟囔着说。
孟大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立志做一名武将,性子就需更加沉稳,现在连研磨都不耐烦,怎么能叫你额娘和我放心呢?”
孟池迟听罢,懂事地放慢了研磨的速度。
孟大人接着说道:“说吧,还有什么心事。”
孟池迟对上了孟大人戏谑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说:
“果然什么都逃不出父亲的眼睛。我的确有一件心事,昨晚我告诉了二公主今天我会在礼部等她过来玩,结果现在都快放衙了,也没见她的影子。”
孟大人站起来拍了拍孟池迟的肩膀,笑道:
“我就说你那不羁的性子,怎么会主动来帮为父处理事务,原来是和佳人有约啊。”
孟池迟脸上一红,“父亲别拿儿子说笑。”
孟大人爽朗一笑,心情大好,说:
“你的小心思,为父早就看穿了。”
“二公主今日也和我有约,但一早她就被皇上禁足了,自然是赴不了你的约了。”
“什么?”孟池迟大惊,“她为什么被禁足了?”
孟大人叹了一口气,说:“私自出宫,还撞上了魏国的皇子,皇上能不生气吗?”
孟池迟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迟儿,你若想和凝凝长久地发展下去,这段时日就不要忤逆圣意。皇上对外称公主卧病,禁止所有人探访,你万万不能偷偷去见她,知道吗?”
孟池迟沉重地点了点头,不甘心地问道:
“可皇上要禁足她多久呢?太子寿辰一过我便要回南方校场,又要很久才能回京都了。”
孟大人看着自己年少有为的儿子,安慰道:
“皇上过几天气消了自然就会取消禁令。迟儿已经在南方校场服了一年驻外军令了,再有一年便能调回京都,那时便皆大欢喜了。”
孟池迟心中微微一颤,喜悦之情溢出,郑重地对孟大人行礼道:
“儿子多谢父亲提点。”
五日过去了,云水宫宫门两侧依旧伫立着数个被瑞王派来的侍卫。
瑞凝百无聊赖地坐在庭院里的一张椅子上,目光放空。
玲珑和倩心侍候在左右,瑞凝这奇怪的状态已持续五日了,她们十分担忧。
又过了一会儿,玲珑见瑞凝目光依旧涣散,忍不住轻轻叫道:“公主?”
瑞凝依旧没有反应。
倩心着急了,推了推瑞凝,说:“公主?”
瑞凝适才回过神来,面无表情,“有什么事吗?”
玲珑和倩心同时叹了一口气,玲珑劝道:
“公主,您不能这样颓废下去了,奴婢们看着格外担心啊。”
瑞凝依旧冷淡地说:“那给我拿几本书过来看看吧。”
玲珑和倩心对视了一眼,皆摇了摇头,不再打扰她。
傍晚,瑞凝饭也怎么吃,便回了卧房,遣退了所有人。
瑞凝从柜子里拿出了写给张潋儿的信,坐在那儿对着信发呆。
她发呆得太入迷了,以至于身后站了一个人都毫无察觉。
“你被禁足了就是这个状态?”
瑞凝以为是宫人进来了,本想随意打发他出去,却觉着这语气和声音都不像是自己宫里的人。
她转身看向来人,惊讶道:“你怎么进来的?”
慕容礼眉头一皱,对她说:“小声点,好不容易才进来的,别让别人发现了。”
瑞凝点点头,失去了兴趣,说:“二皇子来我的宫殿不太合适,还是请您离开吧。”
慕容礼没想到她这般冷漠,考虑了一下,说:
“是我唐突了。我只是想到你被瑞王禁足也有我的缘故所在,就冒昧地来看看你。”
瑞凝神色黯然,说:“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原因。”
卧房外,忽然传来倩心的声音。
“公主!苏贵妃娘娘和竹沁姑姑已经到殿外了,我可以进来吗?”
瑞凝这下子是惊着了,她慌忙答:“倩心,你先别进来,我更衣呢!”
然后她着急地看了一圈卧房,对慕容礼说:“你刚刚怎么进来的?现在能原路出去吗?”
慕容礼看她终于不是一副淡漠的神情,捉弄之意骤起,无辜地答:
“我就从大门大大方方地进来的。”
房外的倩心又在催促了,瑞凝一边回着“马上马上”,一边为慕容礼找着藏身之处。
看了一圈,瑞凝把目光锁定在了床上。
她看了看一身黑衣的慕容礼,问:“你穿的衣服是黑色的,想来藏在床底也没关系吧?”
瑞凝刚一说完,就看见慕容礼的脸色迅速变黑,瘆人的气场又流露了出来。
她讪笑了一下,抓着慕容礼的衣袖,把他拽到床边,催促道:“你快上去。”
慕容礼脸色和缓了些许,配合地躺下。
瑞凝迅速地用被子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还动手把他向床里边推了推。
她不放心地嘱咐道:“你千万别出声啊。”
被子里的人“嗯”了一声。
瑞凝放下了三层床帘,然后镇定了一下心绪,打开了卧房的门。